中共海軍戰略之歐洲源流 吳雪鳳 小姐 提  要: 德國與俄國皆因國家安全需要而發展海軍,在發展海軍的過程中,以陸權為根基 的歷史背景及國家地理因素為兩國帶來相似的海軍發展過程與戰略。中共,這個 缺乏海洋戰略的陸權國家,是三國中最晚發展海軍與海軍現代化的國家。取法蘇 聯海軍經驗,再加上同為陸權的歷史背景,中共發展海軍的過程與德、俄兩國也 有著極其相似之處,而德、俄兩國的海軍經驗亦是中共發展海軍的師法對象。本 研究以地理本質對國家海軍戰略發展的影響為基礎,探究德國、俄國與中共個別 國家的海軍戰略發展,繼而剖析德、俄、中三國海軍戰略的關連性,釐清中共海 軍戰略的始初原點。 關鍵詞:德國、俄國、中共、海軍戰略 壹、前言 麥金德曾言-人類有歷史紀錄的五千或六千年間,地理的地形本質是不變的;陸 地與海洋的輪廓,以及山河的存在,除細部外,並未變動〔註一〕。由於地理本 質的不變特性,其與國家發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而國家海軍戰略的形成亦深 受其地理條件影響。一個國家如沒有來自陸地的安全威脅,其威脅主要來自海洋 ,如英國與美國等國家,這類國家所發展的海軍戰略多為藍水(Blue Water)海軍 戰略,以攻勢為戰略主軸,最大的目的在取得海上優勢與制海(Command of The sea, Control of the Sea〔註二〕),海軍為其軍事主力,其他軍種為輔助作用 。另一情形,國家安全威脅主要來自陸地,在國家發展過程中,因國家安全戰略 的需求才逐漸發展海軍,如德國與前蘇聯(以下簡稱蘇聯或俄國)〔註三〕等國家 ,其對海軍戰略的佈局係以近岸(Brown Water)海軍戰略漸次發展為近海(Green Water)與藍水海軍戰略,主要以守勢為核心戰略,海洋阻絕(Sea Denial)〔註四 〕為其主要戰略方式,同時將海軍作為國家作戰實力的象徵運用在國家外交,預 期以炫耀武力的方式,來嚇阻其潛在敵人〔註五〕,海軍為陸軍的輔助,其軍力 配當上以陸軍占主要優勢。 綜觀中共歷史,海軍對中共而言並不是主要戰力,相對於陸軍,海軍是應國家安 全戰略需要而建立,中共海軍的發展正如同德國與俄國,在國際政治環境互動效 應下,國家出自我防衛本能,對其安全的潛在敵人備感威脅,而這一潛在威脅者 有別於其慣有的陸地敵人,來自海洋。為因應此一威脅,發展現代化海軍成為國 家軍事發展焦點,而來自海洋的潛在威脅者,順理成為其國家海軍戰略想定(sce narios)發展的重要推手;英國之於德國、美國之於俄國〔註六〕,及前蘇聯〔註 七〕與美國〔註八〕之於中共。 現代化海軍對中共而言是陌生的,完全沒有經驗可循,是故如此龐大的軍事建設 要無中生有相當困難。從人員的養成、軍備的擁有與使用,以及戰略的形成與執 行,在在都需要借助他山之石的經驗能量,才能快速積累中共具備現代化海軍的 能力。如果向海權發展已久的英、美等國借助經驗,則中共的各項基礎條件根本 無法承受如此深厚的發展經驗,因此,同以陸權為根基的德國與俄國的海軍發展 經驗,正符合中共學習的要件。既然,中共海軍戰略不是出自於本國經驗發展累 積而來,要理解中共海軍戰略勢必溯及源頭,故而探討中共海軍戰略發展的源流 -德國與俄國的海軍戰略及中共吸取經驗後所呈顯的海軍戰略為本研究目的所在 。文章著重於地理本質對國家海軍戰略發展的影響,以此為基礎探究德國、俄國 與中共個別國家的海軍戰略發展,繼而剖析德、俄、中三國海軍戰略的關連性, 釐清中共海軍戰略的初始原點。 貳、德國與其海軍戰略 德國位居北歐平原的中央,位處東、西歐、斯堪的納維亞與地中海之間的交通樞 紐,連結波羅的海、北海以及黑海,為歐洲國家中鄰國最多的國家,環繞其周圍 的國家有:丹麥、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法國、奧地利、瑞士、波蘭以及捷克 。由於歐洲半島由北到南受到海洋包圍,內部山脈及河流遍布,除北歐平原外, 歐洲內部南北及東西向的交通往來,如不以河川連結,必須穿越橫亙於大陸中南 部的山脈。因此,由北到南,從東到西,北歐平原成為歐洲大陸交通核心樞紐所 在,此地區自古以來為歐洲各民族往來的重要通道,因而也成為歐洲政治衝突的 場域。 由於地理位置所致,北歐平原極容易承受來自東、西兩側及北方的壓力擠壓,在 無任何屏障下,為求國家安全自保,長期以來,德意志以陸權國的思維發展其國 家軍事防禦體系。1871年德國統一,俾斯麥為鞏固以普魯士為領導核心的德意志 謀略,一方面避免德國同時在歐陸與俄國及法國進行兩面作戰,另方面,更極力 避免來自海洋的威脅;給英國有攻擊德國的機會。然而,步步為營的戰略並不容 易保持平衡,尤其位處歐洲心臟地區與面對海洋與陸地的錯綜複雜關係,容易使 德國置身於發展海權或陸權政策的衝突之中。傳統德國的擴張觀是東擴,特別是 德國東部對國家的要求,但工業化及商業化的西部則支持政府向海洋及海外殖民 地發展。此乃一個純農業國家快速發展為工業國家所引發的重大問題,促使德國 必須獲取海外市場及歐洲與海外的原料,此一結果導致為保護商業必須透過強大 的艦隊,德國因而被迫成為海權國家〔註九〕。 另方面,十九世紀蒸氣機的發明及蘇彝士運河的開通,相對於陸權,增加海權的 機動性〔註十〕。爾後,鐵路的建造使其如同海洋貿易的支流,跨歐亞大陸鐵路 的建造有助於轉變陸權條件,鐵路取代了大草原馬與駱駝的交通運輸,有助於軸 心國家推翻原來的權力平衡,直接對歐亞大陸邊緣的陸地進行擴張,並可運用歐 亞大陸龐大的資源建造艦隊,由此建構出世界帝國。如果德國與俄國結盟,世界 帝國則會出現〔註十一〕。此一威脅容易使法國與海權結盟,同時,也是英國所 有不能接受的事實。 由於英國的地緣位置,使其相對對岸的法國、比利時及荷蘭而言具靈敏度;這一 層關係,可看出英國歐洲地緣政治操作的基本法則:英國發現她總是處於防禦或 退避的地位,對抗任何來自東邊大陸對岸的攻擊〔註十二〕。因此英國無法容忍 歐洲大陸出現足以威脅英國海權地位的陸上霸權。此一操作法則使德國產生威脅 感─唯恐英國以武力抑制德國霸權的發展。不論是國家利益或國家安全等前提考 量,德國發展海權主要的假想敵為英國,其海軍主要戰略為防禦、展示及炫耀武 力,利用海軍的「存在艦隊」(Fleet in Being)〔註十三〕的嚇阻作用,間接保 護德國海外交通與利益,對英國產生嚇阻作用。 德國海權戰略主要受馬漢(Alfred Thayer Mahan)海權論的影響,再加上鐵畢茲( Alfred von Tirpitz)與其海軍戰略,德國開始致力於戰艦與巡洋艦的建造。傳統 德國海軍任務為:保衛德國海岸城市,對抗攻擊、打破封鎖,保持航道暢通、防 止敵人登陸,及保衛德國海外貿易,並於戰時攻擊敵人貿易〔註十四〕。德國發 展海軍是出自安全防禦,但如有必要,德國將會打破英國霸權,創造一個新的世 界權力平衡以取代舊歐洲平衡〔註十五〕。再者,德國發展海權戰略的潛在目的 ,是以取得海外殖民帝國的需求連結德國對世界霸權地位的渴望,透過海軍的發 展,從陸權國轉換為世界霸權。 德國海軍在德皇威廉二世對強大的德國海軍與全球海權的幻想下建造,雖然鐵畢 茲的海軍戰略為攻勢戰略〔註十六〕與當時德國的防禦戰略不符,但德皇亦任命 鐵畢茲出任國防部長,於1897年至1914年採取鐵畢茲計畫建造以攻勢為主體的海 軍,此間最大的出入在於德皇不贊成對德國外交進行澈底改變〔註十七〕,且最 大的原因在於德國的海軍實力尚不足與英國相匹敵,因此把德國效能與力量集中 在戰略性的防禦。 雖然鐵畢茲從未改變他對海軍攻勢戰略的本質,但屈從德國相對於英國的海軍弱 勢,鐵畢茲在德皇支持下迅速進行海軍擴張並提出「風險理論」(Risk-Theory)〔 註十八〕。鐵畢茲認為德國無法達到對英國戰艦的百分之三十優勢,所以德國海 軍不可能獲得對任何敵人都有合理的勝利強度,但即使是最強的海權國要消滅德 國海軍,都必須付出極高的代價,結果將損及該海權國對第三國海軍的優勢,此 一風險將可降低強國對德國的攻擊,產生嚇阻作用。因此,在地理條件限制及武 力平衡下,德國海軍只有採取等待戰略,才能安全。鐵畢茲認為如要改變戰略, 由守勢改攻勢,除非德國海軍能處於有利的條件下〔註十九〕。 德國增建艦隊計畫,使英國感到極度不安,引發英、德海軍競賽〔註二十〕,最 重要的關鍵戰略事實為-德國挑戰英國海軍優勢。德國海軍發展最大的缺點在於 以陸權國的思想來構劃海軍戰略,認為海上作戰如同陸軍作戰,必須取得實力的 相對優勢,因而在戰艦大量建造下,期建構軍事優勢的「制海權」,而不是達到 海戰中真正的最後目標、必要的先決條件與手段:交通線的控制。德國海軍受鐵 畢茲「風險理論」的影響,忽略了一個事實:即德國必須採取攻勢向英國艦隊爭 奪制海權,才可達到維持德國海外交通線的任務〔註二一〕。 第一次世界大戰將德國為發展海權的努力一筆勾消,但並未熄滅德國的渴望。德 國的海洋戰略發展轉為比較寬的策略,以全面攻擊英國海權為目標〔註二二〕, 雖然德國不再將取得海軍基地做為戰略要點,但相對於英國以海權為主的海軍作 戰能力,德國海軍作戰能力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到希特勒上台之前,主要受制於德 國的國防工業政策優先考慮滿足德軍陸上作戰的需求,德國的海軍政策反映出國 家政策的考量〔註二三〕。 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海軍基本作戰目的為:保護本國海上航道及攻擊敵方海上航 道。為達到目的,德軍從大戰初期採取海洋阻絕方式,阻止敵軍進入近岸海域, 並確保區域制海權保護本國戰略海運〔註二四〕。二次大戰德國海軍戰略雖較一 次大戰時期有長足的發展,但仍無法以海權思維進行戰略建構。德國以近岸與近 海防禦進行微觀戰略規劃,忽略制海權的重要性,採取攻擊商船戰略,此不次於 間接承認同盟國的「制海權」〔註二五〕。德國缺乏宏觀的藍水海軍戰略,以致 挹注大量可觀的財力與物力建造海軍艦艇,仍無法取得制海權,以有效的海軍戰 略殲滅敵人的反擊能力。 參、俄國與其海軍戰略 俄國地處歐洲大陸東部與亞洲大陸北部,二十世紀末蘇聯瓦解前是世界土地面積 最大的國家(22,402,200平方公里),擁有全世界六分之一的土地,海疆為美國海 岸線的兩倍長,為法國海岸線的15倍長,但因自然地理環境的限制,北方海岸長 年冰封,其他海岸又因氣溫影響航行期及出海口受制於他國等限制,海岸的航行 運輸功能不強。此一地理位置,從西歐及美國等海權觀點來看,俄國佔據歐亞大 陸內奧,為麥金德所言-海權勢力所不能達到的心臟地帶,具有極佳的國家安全 戰略地位。以陸權國的角度來看,與俄國土地接壤的國家多達12國〔註二六〕, 在未對外擴張前,俄國主要的威脅來自陸地巨大面積的南方及東方。縱使俄國發 展海軍,陸權戰略仍是俄國軍略的主體。十八世紀俄國成為歐洲強權,其進行領 土擴張的能量是來自以陸權為主的軍事力量,並不是海權。 一般認為俄國進行擴張,只是為取得不凍港。然而,做為心臟地帶最大的陸權國 ,俄國自給自足的經濟體制與專制的政治體制,使這個國家的體質具有內向性格 〔註二七〕。在擴張動力下,俄國仍以陸權軍略思維做為出發點。這個帝國追求 建立一組海軍基地(包括溫水港)構成的網線以獲得更大的作戰自由,建構一個由 海洋形成的防衛網,在此防禦網內俄國可以確保其對領土的支配,避免被沿岸強 權(大英帝國及其他)與美國影響〔註二八〕。 在歷史高度思維下,發展海權有助於俄國防禦網的建立,對其他海權而言,阻止 俄國取得港口與防堵俄國威脅的最佳策略為削弱俄國海軍艦隊。1853-1856年克里 米亞戰爭,俄國敗於英、法聯合艦隊優勢,被禁止在黑海設立艦隊;1877-1878年 與土耳其作戰,被英國擊敗,無法取得地中海出海口;1904-1905年日俄戰爭失敗 等,都是雙方角力的結果。俄國艦隊受到削弱,變成只是一防禦兵力,此情形尤 在資本主義國家工業革命後,更加顯示俄國艦隊的虛弱〔註二九〕。 二次大戰解除蘇聯主要陸上威脅-德國,戰後,俄國認為其國家安全的威脅來自 海上-美國。廣大的海洋成為美國及其盟國核彈的發射基地,因此蘇聯對其安全 的解決之道為發展海軍艦隊,迫使西方國家也面臨相同的難題,使海洋不再是美 國安全的保障〔註三十〕,蘇聯海軍艦隊發展階段分為兩階段進行〔註三一〕: 第一階段,近海作戰艦隊-戰後第一個十年,發展傳統武器、魚雷及炸彈的艦艇 與飛機的建造。保持艦隊戰略地位,以防禦為主。 第二階段,遠洋原子動力艦隊-1950年代,目的在終結美國的核子壟斷,加強蘇 聯成為海洋強權,確保蘇聯在世界海洋國家利益的兵力。 在古巴危機之前,俄國因缺乏艦隊,主要採取「小戰爭理論」(Theory of the S mall War)〔註三二〕:以水面艦艇、潛艦、飛機及岸炮聯合攻擊,對付海上敵人 與保衛海疆,以此進行蘇聯弱勢艦隊的防禦架構。俄國海軍艦隊的任務為:支援 地面部隊在海洋上作戰,與陸軍共同防禦近岸、艦隊基地與沿海政治經濟中心, 以及攻擊敵軍海上交通線。艦隊建造以輕型水面及水下兵力為主,為加強近岸及 水雷防禦,同時建立陸基海軍航空隊〔註三三〕。 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由於俄國缺乏可靠的海軍武力可進駐加勒比海,因此限制 赫魯雪夫的決策。古巴危機為俄國海軍現代化的契機,同時高西科夫(Sergei G. Gorshkov)〔註三四〕也成為俄國海軍現代化及從近岸防禦到遠洋艦隊的主要推 動者。 高西科夫如同馬漢以歷史來證明強大海軍的必要性,認為凡未擁有強大海軍的國 家,便無法長期保持強權的地位;十六世紀的西班牙及十七世紀中葉的荷蘭就是 最好的例證〔註三五〕。高西科夫成功地挑戰蘇聯傳統陸權政策並導入海權政策 ,影響俄國海軍政策超過二十五年,並將俄國海軍從近岸推向藍水海軍戰略。高 西科夫對蘇聯海軍提出五項基本論據〔註三六〕,認為: (一)海洋成為衝突場域,海軍的重要性提高,蘇聯並未予海軍適當地位;提昇海 軍地位。 (二)不論戰時或平時,海軍可被用來執行國家政策;炫耀優勢軍事潛力,提高政 治影響力。 (三)海洋經濟重要性日增,海軍於平時成為外交政策的一項工具;海權與海洋開 發為長期保持其強權的地位所必須。 (四)龐大而現代化的海軍為有效海權必備條件。 (五)確保國家政策目標,指揮階層須要共同了解軍種間相對能力與最適當運用方 式。 高西科夫的觀點成為蘇聯發展海軍的重要戰略發展方向,然而,上述的論述以西 方國家的觀點來看是俄國對外政治的聲明,表明俄國發展海權及遠洋海軍戰略的 政治意圖,用以嚇阻任何對蘇聯安全的威脅〔註三七〕。 綜觀蘇聯海軍任務為:海洋展現任務(Sea presence Mission)、制海任務(Sea C ontrol Mission)、武力投射(Power Projection),及嚇阻(Deterrence)〔註三八 〕。若再仔細將其任務分類,可分為: 1.戰略性防禦-防禦美國彈道飛彈潛艦及海上核武移動基地;2.戰略性嚇阻-明 顯為蘇聯的防禦計畫,維持安全嚇阻以對抗美國先發制人的核子攻擊;3.防衛海 外盟友-嚇阻美國及北約攻擊蘇聯的盟友及隨從國;4.海軍外交-擴展蘇聯在第 三世界的影響,尤其印度洋及鄰近海域。蘇聯考慮波斯灣地區為美國及日本原油 的來源,尤其是日本,此地區占其原油進口的百分之九十,企圖以外交方式影響 原油供應〔註三九〕。由此,將高西科夫所主導的蘇聯藍水海軍任務與美國的海 軍任務及能力相比,可以看出蘇聯海軍極大部分被指定為防禦任務,蘇聯海軍雖 有新的輔助外交工作,仍不屬於攻擊戰略。 從蘇聯海軍的任務與政策可知蘇聯海軍戰略中的「制海」觀(Version of Comman d of the Sea)與西方所理解的「制海」(Command of the Sea)觀點不同。高西科 夫認為海上活動的規模及作戰範圍擴大,因而艦隊需要有兵力去破壞敵人的海上 交通,保護本國交通,由海上支援在近海地區作戰的陸上部隊,在海上與敵人艦 隊作戰,並將部隊兵力分配以達成近海與遠洋地區的任務〔註四十〕。循此,蘇 聯的「制海」可視同為「海洋阻絕」(Denial of the Seas),即「阻絕對手完全 控制海洋」,另此一「制海」的範圍僅限於蘇聯沿海的水域範圍〔註四一〕。蘇 聯海軍之所以做如此解釋,最大的原因在於蘇聯的海軍軍力無法達到制霸海域以 對抗西方的攻擊。阻絕的目的就是挑戰與嚇阻既存的海權,因此海洋不會成為西 方海權國家的內湖。「海洋阻絕」對高西科夫及俄國海軍意謂著蘇聯海軍必須由 更多的潛艦隊組成,不同種類的艦艇,形成一平衡艦隊(Balanced Fleet) 執行阻 絕任務〔註四二 〕。 與西方海權不同,蘇聯並不傾向於將海軍視為其外交或軍事政策的主要武力。蘇 聯仍依賴陸地與飛彈武力為其主要攻、守能力。蘇聯外交政策與軍事戰略可以由 許多國際事件中充分顯示,蘇聯對「平衡艦隊」與「海洋阻絕」的強化;如越戰 、1967年六日戰爭(蘇聯運用埃及地中海海上基地;地中海艦隊)〔註四三〕。「 平衡艦隊」與「海洋阻絕」的強化為蘇聯海軍受限的最主要因素〔註四四〕。 冷戰時代,蘇聯完全理解美國海權的世界政治意涵。莫斯科當局體認到,如果歐 洲爆發戰事,美國將必須護送大規模的後援兵力橫越大西洋;如果蘇聯能夠切斷 這一條補給交通線,歐洲將會被孤立,如此一來,在傳統兵力上佔有優勢的蘇聯 ,將可望贏得在歐洲的戰爭。因此,蘇聯曾經野心勃勃地從事海軍建設,企圖建 立一支足以在大西洋挑戰美軍的海上武力。但是,海軍建設的費用極為昂貴且龐 大,蘇聯的經濟力量根本不足以在一方面建立保衛其陸上周邊地帶免於中共與北 約威脅的大陸軍,另一方面又同時建立一支足以挑戰美國海軍的艦隊。 兩相權衡之下,蘇聯不採取以航空母艦為主力的水面艦隊進行對美國水面海軍實 力的挑戰策略,轉而運用攻擊型潛艦與海上轟炸機為重心的戰略組合,如可以攜 帶威力強大的反潛導彈,從遠距離突襲美國航空母艦戰鬥群的逆火式(Backfire) 戰略核武轟炸機的戰略。莫斯科當局從現實觀點理解,蘇聯並不需要發展足以控 制大西洋的海上戰力,只要發展足以阻絕美國利用大西洋的海軍,便可以達到切 斷美國的增援與孤立歐洲的目的。據此,蘇聯紅軍的作戰計畫是,運用攻擊型潛 艦與從逆火式轟炸機發射的核武飛彈,突破格陵蘭-冰島-英國一線(GIUK),攻 擊美國在大西洋上的艦艇及其護衛艦。 縱使蘇聯從沿岸向藍水海軍戰略發展到足以威脅美國的海軍實力,但由其可運用 的海軍基礎,可以看出蘇聯海軍結構與武力部署戰略並不在控制海洋,都在為可 能與美國突發的武力對峙做準備。在此對峙中,蘇聯不可能像美國一樣發展出足 以稱霸世界海洋的戰略與能力,雖然高西科夫認為海權對俄國並不陌生,是俄國 歷史遺產的延續與發揚〔註四五〕,但以陸權思維來發展海軍戰略自然有其限制 ,同時國家經濟力亦成為海軍戰略發展的至要關鍵。「阻絕」戰略就是俄國將國 家經濟力與陸權思維限制縮到最小的最佳海軍戰略的呈顯。 肆、中共及其海軍戰略發展 中國大陸地形的特點為西邊有喜馬拉雅山、崑崙山,東邊面海,因此長久以來中 國的威脅來自北方陸地的遊牧民族,西邊的高山與東邊的海洋成為中國地理的天 然屏障,因此海權觀念在帝制時期幾乎沒有發展空間。直到十九世紀西方海權勢 力透過海洋進入中國,海洋不再是安全的保障,海岸防禦才開始發展。然而為時 已晚,十九世紀末期清帝國海軍的發展速度已無法抵擋歐洲海洋霸權,及至時序 進入民國、第一次世界大戰及中國內亂,仍以陸軍為國家軍事發展的主軸。 1949年後中國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在建設與發展快速進行下,陸軍仍為軍事主 體。中國大陸陸地疆界長22,117公里,交界鄰國為15國之多,與海岸線長14,500 公里〔註四六〕相比,即便在美國島鏈的圍堵下,中共所要解決的陸地疆界問題 較之海洋來得迫切,海洋對中共相對沒有立即嚴重的安全威脅,因而當代中共對 發展陸軍的觀念仍遠勝於海軍。 1940年代末,中共為對抗來自海洋入侵的威脅;台灣的國民黨政權及美國,因而 創建防禦性海軍。由於缺乏近代海軍的傳統、訓練海軍的能力,及海軍資源受限 ,中共建立的為小型海軍艦隊,採取蘇聯模式的「近岸防禦」戰略。中共發展海 軍深受蘇聯影響,包括海洋戰略、海軍裝備及顧問等〔註四七〕。 1950年代後期,中共的軍事戰略仍以陸軍為主軸,海軍在現代化的同時,仍以「 近岸防禦」戰略,輔助陸軍。1960年代,中共與俄國決裂,再加上與印度及越南 的衝突,因而中共國防的重點集中在陸地疆界,致使海軍現代化停滯。「近岸防 禦」戰略由少量舊型蘇聯製驅逐艦、潛艦及外國建造的巡邏艇、登陸艇及碼頭工 作船所組成的小型海軍艦隊負責,海軍僅是陸軍的延伸。1975年蘇聯發展全球性 海軍軍力提昇,使中共倍感威脅,再度引發中共的海軍戰略思想及發展海上嚇阻 武力〔註四八〕。 截至1980年代初期,中共發展海軍三十多年,中共海軍沒有能力在海上進行大規 模戰爭,只能引誘敵人深入陸地,以陸軍做為決戰軍力。海軍活動範圍仍無法離 開棕水(Brown Water;近岸)區,主要任務僅限於海岸防禦及支援陸軍沿岸作戰。 中共海軍的發展正如德國與俄國,以陸權的思維進行海軍戰略的勾劃,因而產生 戰略限制。中共海軍戰略的轉變關鍵在劉華清擔任海軍司令員,1985年中共海軍 從陸軍的輔助角色,轉變為因應大陸周邊區域性戰爭戰略軍力的投射〔註四九〕 。 1985年,劉華清提出「近海防禦」戰略,將中共海軍戰略從「近岸防禦」轉變為 「近海的積極防禦」,修正中共近海概念從12浬領海擴展到300萬平方公里海域, 包括黃海、東海、南海、南沙群島及台灣、沖繩島鏈內外海域,以及太平洋北部 的海域〔註五十〕。 劉華清定義中共「海軍戰略」為區域防禦型戰略,依照戰略中共海軍必須有效地 掌控兩個戰略海域,戰略分為二大階段〔註五一〕:第一階段,掌控第一島鏈〔 註五二〕與沿島鏈的外沿海區,以及島鏈以內的黃海、東海、南海海區,此地區 為中共領土主張、自然資源,及近岸防禦等重大國家利益水域。設定目標於西元 2000年達成;第二階段,控制太平洋北部至第二島鏈〔註五三〕,採積極防禦戰 術,「敵進我進」思想。預定在2020年掌控東亞廣大海域。以中共軍力要完全掌 控這些海域,必須投入非常大的國家資源來支援海、空軍,同時,也必定要面對 美國及日本在此區域的海軍問題。這二大階段戰略,「諷刺的是,藉由固定的地 理邊界來界定海洋活動範圍的階段性,顯示出強烈的大陸觀。〔註五四〕」當陸 權與海權在海上對峙時,大陸觀容易造成陸權海上戰略的缺失。由於陸權以其慣 有的大陸戰略思維進行海上作戰戰略計畫,容易困於局部作戰的盲點,而忽視大 海洋戰略觀。此正如二次大戰德國採取攻擊商船戰略,忽略海軍戰略中制海權的 重要性,因而無法取得優勢。 依劉華清的戰略,未來中共海軍的現代化及發展方向是掌控海洋,單就地理因素 來看,中共必須投注相當龐大的軍事費用,以中共目前的海軍軍力,還沒有能力 達成第一階段的計畫,更遑論第二階段的後續戰略計畫-第三階段,2050年時, 中共海軍要成為全球性的強權〔註五五〕。在中共軍力配當中,陸軍人數仍占陸 、海、空三軍總人數二分之一強的優勢〔註五六〕。雖然,近幾年海軍經費占相 當大的中共軍費預算,然而,對高科技高成本的海軍軍備,中共花費在發展海軍 的經費尚不能發展出足以掌控中共「近海」海域的軍力,更無法與美國海軍相抗 衡,再加上陸軍仍占優勢的情形下,中共要追求更高層次的海軍發展,問題仍出 現在經費與人力資源。因此,劉華清的海軍發展戰略劇本最根本的出發點是中共 海軍經費階段性的逐步爭取,及培養出真正的海軍。劉華清依循美國與德國二十 世紀初海軍擴張連結國家經濟快速發展的步調,在其戰略想定中海軍分階段配合 中共快速擴張的經濟,從近岸地區向海洋發展〔註五七〕。 中共「海軍戰略」目的擬定為:維護國家統一與領土完整及海洋利益,應付海上 局部戰爭,遏止與防禦帝國主義、霸權主義來自海上的侵略,維護亞太地區和平 〔註五八〕。其中「遏止與防禦帝國主義、霸權主義來自海上的侵略」戰略目的 ,再加上,中共海軍和平時期戰略任務〔註九〕,不難看出中共建立強大海軍的 假想敵為美國,正如同德國的英國威脅及蘇聯的美國威脅,此一海洋敵人的潛在 威脅成為國家發展現代化海軍及擴張軍備的最大推手。 一般分析,中共追求海軍戰略關鍵在臺灣;為了武力犯臺,中共必須面對美軍的 介入,因而必須發展能夠攻擊美軍的戰力。但是,更切實際地說,從1979年以來 ,中共日漸成為一個主要的通商國家。中共自海外進口大量的能源、糧食與原材 料,並向全球各區域,尤其是向美國出口大量的製造業商品。這貿易對中共相當 重要,事實上,中共迫切需要國際貿易。同時,北京當局也尖銳地警覺到-中共 的經濟依賴於海洋貿易,而中共的海洋貿易必須通過完全由美國海軍控制的海域 。這個事實使中共,就像所有的國家一樣,存在著一個必須設法排除的夢魘,而 這個夢魘就是美國的海上封鎖。 目前,中共也正在採取當年蘇聯採行的戰略。至少未來三十年間,中共沒有能力 建構一支足以挑戰美國第七艦隊的水面艦隊。這並不只是預算能力或科技能力的 問題而已,同時也是訓練一整支足以運用極為複雜之準則的中共新海軍的問題。 畢竟,早在第二次世界之前,美國海軍即開始運用航空母艦戰鬥群並擁有豐富的 戰鬥經驗,而中共卻從未擁有航空母艦及相關的戰鬥經驗,事實上,從1895年日 清戰爭戰敗以來,中國甚至未曾擁有過水面艦隊的作戰經驗。 採行當年蘇聯的戰略,意味著中共將使用潛水艇及反艦飛彈來對付美國海軍。換 言之,中共的戰略興趣並不是要控制西太平洋,而是要藉由快速而靈敏的陸基飛 彈與空中發射的飛彈來擊敗美國艦隊,藉以迫使美國艦隊退出西太平洋。由此, 劉華清提出中共海軍必須達到的作戰能力為:在近海作戰上一定時期內奪取並保 持制海權;在必要時間中,有效地控制與大陸海區相連的重要海上通道;能在與 大陸海域相鄰的海區進行作戰,以及具較強的核反擊能力〔註六十〕。 中共有效防禦來自海上的可能侵略,維護國家合法的海洋權益的「海軍戰略」, 對美國而言,這個戰略是一個嚴重的麻煩。在這種以小博大的不對稱戰爭中,美 國所要支付保護艦隊的成本遠比中共的破壞成本要來得昂貴。獲取高速、靈敏的 飛彈所需的成本,遠低於購買飛彈防禦系統的成本。由於美國不能讓美軍艦隊暴 露在危險之中,且控制海洋是美國大戰略的核心環節,因而美國不可避免地會將 中共加速取得反艦武器的行為視為對美國國家利益的重大威脅。在這層意義上, 中共海軍的「海洋阻絕」戰略正是美國與中共展開一場無可妥協競賽的關鍵要素 。 伍、結語:中共與德、俄海軍戰略 德國與俄國皆因國家安全需要而發展海軍,在發展海軍的過程中,以陸權為根基 的歷史背景及國家地理因素為兩國帶來相似的海軍發展過程與戰略。中共,這個 缺乏海洋戰略的陸權國家,是三國中最晚發展海軍與海軍現代化的國家。取法蘇 聯海軍經驗,再加上同為陸權的歷史背景,中共發展海軍的過程與德、俄兩國也 有著極其相似之處,而德、俄兩國的海軍經驗亦為中共發展海軍的師法對象。 德國做為一個陸權,發展海軍的初始點來自馬漢的海權論,然而馬漢對海上戰略 的思考邏輯係來自海權的自然發展,身為陸權國家發展海權本是違反自然法則, 慣常的陸地作戰戰略自然地會顯現在海軍戰略中,無法跳脫。故而海軍戰略從近 岸海軍戰略發展為近海戰略,再轉為遠洋海軍戰略。因此,當陸權與海權在海洋 交戰時,海軍實力的不足直接反映在海軍戰略的就是防禦、阻絕等近岸戰略與潛 艦戰爭;以小博大戰略。德國鐵畢茲的「風險理論」與希特勒的無限制潛水艇戰 略如此,俄國發展海軍過程亦如此,取法二次大戰德國的潛艦技術,倡導潛艦戰 爭與近岸戰略。中共發展現代海軍受俄國影響相當深,如同德國與俄國,中共海 軍亦發展「海洋阻絕」概念,尤其是沿岸地區的海洋阻絕,以水雷、飛彈、小型 的水面戰艦、潛水艇,及岸上飛機,以其有限的海軍力量進行阻絕戰略〔註六一 〕。 大量建造或獲取艦艇為德國、俄國及中共陸權發展海權首先採取的步驟,最大目 的在尋求相對優勢軍力,利用「存在艦隊」戰略以威脅潛在敵人。陸權大量建造 或獲取海軍艦艇等軍備,容易為對手國製造威脅感,刺激對手國進一步發展保護 本國海軍軍備,漸次形成軍備競賽。德國大量製造艦艇引起英國的歐陸擠壓威脅 ;蘇聯大量建造海軍軍備,引發美國本土的不安;中共大量與加速取得軍備與反 艦武器的行為對美國國家利益產生重大威脅,同時危及美國控制海洋的大戰略; 兩造為尋求阻絕與防禦戰略,在相互威脅與猜忌中展開競賽。 德國、俄國與中共以「制海」做為海軍戰略或海軍戰力指標。事實上,德、俄、 中三國對「制海」的理解,不同於西方所理解的「制海」(Command of the Sea) 觀點。西方認為「制海」為控制大部分的公海,在此範圍內敵人不能進行任何操 作。蘇聯等國的「制海」觀,顯然以本土水域為主〔註六二〕,可視同為「海洋 阻絕」。「海洋阻絕」觀念深植於三國的海軍戰略中,認為海軍的建造必須由更 多的潛艦隊組成,由不同種類的艦艇形成一個「平衡艦隊」,深信此種海軍結構 是執行阻絕所必須的,但是,這同時也是三個國家海軍發展受限最主要的因 素。 陸權國家容易以微觀的陸權海軍戰略觀來建構與對抗巨觀的海權海軍戰略觀,以 德國為例,德國海軍以「制海權」為一種純粹軍事優勢狀況,與陸軍在陸上的概 念相同,為此大量製造艦隊以取得相對優勢,而不是一種達到海戰中真正的最後 目標-交通線的控制-的必要先決條件與手段〔註六三〕。德、蘇、中三國發展 海軍極易以其慣有的大陸戰略思維進行海上作戰戰略計畫,困於局部作戰的盲點 ,而忽略海權的大海洋戰略觀-「制海」思維。 海軍對海權國家,如英國及美國,宣揚國威的成效雖然存在,但更重要的是國家 在本國土地外執行國家權力的手段。反觀,德、蘇、中三國海軍做為外交嚇阻的 作用遠大於實際戰爭操作;德國鐵畢茲的「風險理論」戰略、高西科夫的蘇聯海 軍戰略,以至劉華清的中共海軍戰略,皆強調提高軍威與國威的效果。此正如高 西科夫連續刊載於蘇聯海軍文摘(Morskoi Sbornik; Soviet Naval Digest)中「 戰爭與和平中之海軍」(Navies in War and Peace)為總標題的文章所受到的批評 :認為上述報告最主要以宣示效果居多,蘇聯海軍戰略並不具備操作能力,當中 最大的原因是報告內容對制海沒有主計畫。因此,如果將蘇聯海軍任務與美國任 務及能力相並列,蘇聯海軍極大部分被指定為防禦任務,雖有新的輔助外交工作 ,在高西科夫時期的蘇聯海軍戰略仍被西方認為不是攻擊戰略〔註六四〕。如果 將中共海軍戰略與德、蘇兩國相評比,中共海軍戰略亦如兩國,仍脫離不了以防 禦為主體的戰略發展。 德國與蘇聯都曾經野心勃勃地從事海軍建設,企圖建立一支足以制霸海洋的武力 。發展海軍投入極為昂貴且龐大費用的同時,又須維持原有保衛陸上周邊安全的 大陸軍,大海軍戰略要與陸地軍略同時發展,除非國家發展海權所獲得的海洋利 益可以平衡大海軍戰略的支出,否則,耗費的財力不是一個國家經濟力量堪以負 荷的。 中共為全力發展海軍,自1990年代開始致力解決與其周邊國家陸地疆界問題,截 至2004年已劃定百分之九十的陸地邊界,並以法律形式確定〔註六五〕,企圖將 國家安全的重心從陸地轉向海洋。雖然陸地威脅已經解除,但中共仍維持一支占 陸、海、空軍人數二分之一強的陸軍,正如德國及俄國發展海軍的歷史,陸權國 家雖發展海軍,但陸地邊界安全仍然是國家關注的焦點與軍力配發的根基。近年 來中共投注非常龐大費用在發展海軍,如果中共寄望在2050年成為海洋霸權,繼 續以美國海軍為競爭對手而發展海軍,則所要投入的經費對中共將會是無限上綱 的上漲,屆時,中共的經濟勢必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以蘇聯擁有比中共龐大的海 軍軍備的國家,保羅甘乃迪(Paul Kennedy)仍尚稱:「蘇聯的挑戰只能算是傳統 式的,各國觀察家把蘇聯海軍司令高西科夫的艦隊建設與四十年前的鐵畢茲的德 國海軍作比較,可以清楚地說明這一點。就算蘇聯全力投入這場新的『海軍競賽 』,也要花上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趕上美國海軍耗費巨資建設起來的大規模航空母 艦艦隊。〔註六六〕」 中共為發展海軍而對陸軍政策所做的調整,不可能像英、美兩個海權國家的陸軍 般,占陸、海、空三軍比例的相對弱勢。相較海權國家,中共在嚴重薄弱的基礎 條件下,以陸權概念發展海軍,因此,近岸(近海)的「海洋阻絕」戰略對中共而 言,是耗費最低又能達到防衛國家海洋安全最精簡的海軍軍力結構,只要擁有一 支小型的海軍阻絕武力即足以執行此項任務。中共海軍戰略發展明顯地呈現出潛 艦優於水面艦隊的佈局,這點從德國與蘇聯以及與中共同質性高的兩國海軍發展 史中可循跡發現雷同的戰略佈局。德國發展海軍戰略攪動英國威脅感,引發世界 大戰中海洋霸權戰鬥;蘇聯發展海權,挑起冷戰的兩極對峙;其中兩國發展大海 軍戰略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與財力實在無法與英、美兩國所投注的巨大數額相比 。在財力、物力限制下,以潛艦為海軍作戰核心的「海洋阻絕」戰略成為兩國以 寡敵眾,對海權國家造成威脅的最佳執行方案。反觀中共,不管是挑戰美國海洋 戰略核心、實現對第二島鏈的控制、切斷日本生命線,或是進而與中東及歐洲地 區不滿美國霸權的國家結盟,其所形成錯綜複雜的國際政治關係,不論引爆何種 程度的對峙,中共海軍戰略的核心命題都無法脫離「海洋阻絕」戰略,而這也就 是中共直接承接歐洲兩大陸權海軍戰略的精華所在。 註釋: 註一:Sir Halford J. Mackinder, 1942, Democratic Ideals and Reality, E dited by and with a new introduction by Stephen V. Mladineo (Washingto n, DC: 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 Press, 1996), p21. 註二:A. T. Mahan, Influence of Sea-Power on History (London, 1890), p .14. 註三:本文所稱蘇聯或俄國為1991年以前的俄羅斯帝國或尚未瓦解的蘇維埃聯邦 。 註四:「海洋阻絕」的概念與「制海」相對應,為排除對手使用一個獨立的海域 ,而自己也不使用。所以,國家必須具備有效空中、海上及海面下的武力以執行 此一概念。尤其是近岸的「海洋阻絕」是耗費最低的執行方式,只要擁有一支水 雷、飛彈、小型的水面戰艦、潛水艇,及岸上飛機等小型海軍力量即可執行。Be rnard D. Cole, “China’s Maritime Strategy”, Susan M. Puska ed., Peo ple’s Liberation Army After Next (Carlisle Barracks, PA: U.S. Army Wa r College, 2000), p.280. 註五:高西科夫(Sergei G. Gorshkov)著,朱成祥譯,「國家海權論」,(台北: 黎明文化事業公司),民國74年4月,頁366。 註六: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蘇聯發現其海軍窘境,開始大規模進行海軍現代化 。Michael MccGwire, “Naval Power and Soviet Global Strategy”, Intern ational Security, Vol. 3, No. 4 (1976), pp. 145-150. 註七:1975年蘇聯海洋(Okean)演習展示全球性海軍力量,中共開始將蘇聯視為中 共最大的海洋威脅,成為中共發展海上嚇阻武力的動力。Bernard D. Cole, p.2 92. 註八:1996年台海危機,美國派航空母艦到台灣水域,刺激中共海軍現代化。Be rnard D. Cole, pp.306-7. 註九:Derwent Whittlesey, German Strategy of World Conquest (New York: Farrar & Rinehart, Inc, 1942), p. 198. 註十:Halford J. Mackinder, “The Geographical Pivot of History,” Ge ographical Journal, Vol. XXIII, No. 4, p. 434. 註十一:Derwent Whittlesey, pp. 197-198. 註十二:Derwent Whittlesey, p. 201. 註十三:此為柯白(Sir Julian Corbett)的「海洋戰略原理」(Some Principles of Maritime Strategy)概念之一,即劣勢兵力一方利用海洋的寬闊空間來迴避 優勢敵軍,使優勢敵軍難以引誘劣勢兵力接受戰鬥。弱勢兵力的存在對強勢兵力 產生潛在的威脅,以阻止強勢兵力一方獲得制海權。Herbert Rosinski著,Mitc hell Simpson III編,鈕先鍾譯,「海軍思想的發展」,(台北:國防部史政編譯 局),民國76年4月,頁23。 註十四:Patrick J. Kelly, “Strategy, Tactics, and Turf Wars: Tirpitz and the Oberkommando der Marine, 1892-1895”, The Journal of Military History, Vol. 66, No. 4. (Oct., 2002), p 1049. 註十五:Gerhard Ritter, The Sword and the Sceptre: The Problem of Mili tarism in Germany, Vol. 2 : The European Powers and the Wilhelminian E mpire, 1890-1914 (Coral Gables, Fla.:University of Miami Press, 1970), p. 140. 轉引自Terrell Dean Gottschall, German and the Spanish-Americ an War: A Case Study of Navalism and Imperialism, 1898 (Washington: Wa shington State University, 1981), p. 9. 註十六:鐵畢茲認為海戰的目的不在於贏得海域,在於殲滅敵人、海軍組織應有 一強勢的總司令,使其致力於戰略、戰術、訓練及對組織統制作用,並主張德國 海軍努力的焦點為在公海進行決定性會戰。Patrick J. Kelly, p. 1050. 註十七:Herbert Rosinski,鈕先鍾譯,頁98。 註十八:Herbert Rosinski,鈕先鍾譯,頁72-73。 註十九:P. M. Kennedy, “The Development of German Naval Operation. P lans against England, 1896-1914”, 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 Vol. 89, No. 350. (Jan., 1974), p. 75. 註二十:John H. Maurer, “The Anglo-German Naval Rivalry and Informal Arms Control, 1912-1914” , The Journal of Conflict Resolution, Vol. 3 6, No. 2 (Jun., 1992), pp. 284-308. 註二一:Herbert Rosinski,鈕先鍾譯,頁74,79。 註二二:Derwent Whittlesey, p.204. 註二三:第一次大戰之後到希特勒上台前,德國海軍發展政策-嚴格界定為可能 與波蘭發生戰爭,進而導致法國與德國對抗。德國海軍當時的任務為保護東普魯 士唯一可靠的海上補給線,避免波蘭切斷波羅的海海上通道及法國海軍干涉。Ke nneth P. Hansen, “Raeder Versus Wegener: Conflict in German Naval Str ategy,”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 58, No. 4 (Autumn 2005), p. 91 . 註二四:Kenneth P. Hansen, p. 102. 註二五:Herbert Rosinski,鈕先鍾譯,頁127。 註二六:與俄國接壤的國家為:挪威、芬蘭、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羅 馬尼亞、土耳其、伊朗、阿富汗、中共、蒙古及北韓。 註二七:參閱張錫模,2004年春季:地緣政治學講義(2004),頁49。 註二八:張錫模,2004,頁49。 註二九:高西科夫,頁106。 註三十:高西科夫,頁266。 註三一:高西科夫,頁267。 註三二:高西科夫,頁198。 註三三:高西科夫,頁198。 註三四:高西科夫於1956年至1985年,擔任蘇聯海軍總司令。 註三五:高西科夫,頁90。 註三六:此論據於1972年至1973年,以「戰爭與和平中之海軍」(Navies in War and Peace)為總標題連續刊載於蘇聯海軍文摘(Morskoi Sbornik; Soviet Nava l Digest)中。 Sergei G. Gorshkov, 錢懷源、黃志潔譯,「蘇俄海軍的崛起」 ,(台北:黎明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民國74年9月),頁203-232。 註三七:Michael T. Klare, “Superpower Rivalry at Sea”, Foreign Polic y, No. 21.(Winter, 1975-1976), p. 92. 註三八:Donald Chipman, “Admiral Gorshkov and the Soviet Navy”, Air University Review (July-August, 1982). 註三九:Michael T. Klare, pp. 93-96, 161-164. 註四十:高西科夫,頁383-384。 註四一:John Erickson, Soviet Military Power(London: Royal United Inst itute for Defence Studies 1971), p55. 轉引自George E. Hudson, “Sovie t Naval Doctrine and Soviet Politics, 1953-1975”, World Politics, Vol . 29, No. 1. (Oct., 1976), p. 107. 註四二:George E. Hudson, p. 107. 註四三:George E. Hudson, p. 109. 註四四:George E. Hudson, p. 112. 註四五:高西科夫,頁100-102。 註四六:CIA The World Factbook, China (March 30, 2007) https://www.cia .gov/cia/publications/factbook/geos/ch.html. 註四七:Bernard D. Cole, p. 288. 註四八:Bernard D. Cole, pp. 291-292. 註四九:Bernard D. Cole, p. 293. 註五十:劉華清著,「劉華清回憶錄」,(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04年8月),頁 434-435。 註五一:劉華清,頁437。 註五二:第一島鏈為從阿留申群島(Aleutians)、千島群島(Kuriles)、日本、琉 球群島、台灣、菲律賓,以及印尼。 註五三:第二島鏈(second island chain)從千島群島、日本、小笠原群島(Boni n Islands)、馬里亞納群島(Marianas Islands),到加羅林群島(Caroline Isla nds)。 註五四:Bernard D. Cole, p. 294. 註五五:Bernard D. Cole, p. 294. 註五六:大紀元,2006年1月10日。(http://www.dajiyuan.com) 註五七:Bernard D. Cole, p. 295. 註五八:劉華清,頁437。 註五九:中共和平時期的海軍戰略任務為:1.實現和維護包括台灣在內的國家統 一;2.保衛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3.做為一支海上威懾力量,遏止敵人可能來自 海上的侵略;4.應付海上可發生的局部戰爭;5.參加國家社會主義建設。劉華清 ,頁438。 註六十:劉華清,頁438。 註六一:Bernard D. Cole, p. 280. 註六二:透納,Sergei G. Gorshkov,錢懷源、黃志潔譯,「控制世界海軍的若干 問題-美國海軍中將透納評論」,頁203。 註六三:Herbert Rosinski著,Mitchell Simpson III編,鈕先鍾譯,頁74。 註六四:高西科夫所提出的海洋政策分為三個部分:1.海軍武力在東西全力衝突 中的角色;2.莫斯科與第三世界有友誼與結盟的政軍關係;3.增加海洋貿易及海 洋資源的經濟利益。Michael T. Klare, pp.92-93. 註六五:「外交部官員談中國與鄰國的劃界工作」,新華網,(北京,2005年8月 31日),http://www.XINHUANET.com。 註六六:Paul Kennedy著,張春柏、陸乃聖等譯,霸權興衰史(台北:五南圖書出 版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10月初版,4刷),頁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