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錯誤中學習－日德蘭海戰的回顧 海軍上校　蔡振新 提　　要： 一、第九號「軍種備忘錄」重要思想有：(一)必須爭取「制海權」始能獲得海戰 的成功，不能依賴巡洋艦戰爭或任何其他手段。(二)交戰雙方必須擊敗對方始能 獲得「制海權」，海戰應對敵方海岸發動戰略攻勢，戰略守勢將使交戰國陷入一 種非常困難而全無希望的地位。(三)要貫徹戰略上的攻勢，必須較敵具1/3的優勢 。 二、1898年德國國會為保障德皇的擴張政策，通過了一個決議案：「 　　這種大海軍的目的，是要使最偉大的海權國家，都不敢向它挑戰，否則就必 須使其自己的優勢有受到破壞的危險」。 關鍵詞：軍種備忘錄，制海權，風險理論 壹、前言 十九世紀的歐洲受工業革命影響，促使歐洲國家邁入工業化，同時因為快速大量 的生產結果，使得原料和產品市場的需求更加熱絡，而原有國家與國家的隔閡也 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合作關係；由於經濟繁榮發展，不僅增強國家經濟力量 ，也增強國家的軍事力量；又因鄂圖曼帝國(Ottoman Empire)逐步的瓦解，促使 義大利、比利時、希臘、保加利亞等國相繼建國。另一方面新大陸的發現與帝國 主義的興起，也使得歐洲國家紛紛向遠東、非洲、印度等地發展貿易或建立殖民 地，除了破壞原有的商業體制外，也為戰爭的衝突埋下導火線。 自十三世紀中葉日耳曼一蹶不振，被分裂成數百個小國〔註一〕，四周都面臨異 族的侵略與威脅，又因其地處歐洲中央的位置，在各國向海洋發展時，日耳曼卻 是完全被封鎖在內陸之中〔註二〕。當1701年普魯士崛起於日耳曼的北部，當菲 德烈一世(Frederick I)即位成為普魯士國王，直到1861年威廉一世(William I) 即位後，歷經百餘年多的時間，能以俾斯麥(Otto von Bismarcr)為相，以毛奇( Carl Bernhardt von Moltky)為將，尤以俾斯麥在領政期間以確保德國的安全與 維持歐洲的和平為目標〔註三〕之原則下，雖領導普魯士經歷了1864年普丹戰爭 ，1866年普奧戰爭，和1870年普法戰爭，於1871年日耳曼組成了一個統一的國家 (即德意志帝國)〔註四〕；此期間俾斯麥始終能夠以其極富彈性的手段化敵為友 ，對戰爭予以節制和協調，也盡一切可能支持法國在世界各地的活動，以沖淡化 解兩國間可能的衝突與仇恨，另一方面也藉由與俄國的良好關係，孤立法國；而 為避免被俄國將同盟視為附庸，亦設法與俄國勁敵─奧國，保持密切的交往與外 交聯繫，對歐洲各國也鞏固了原有因商業同盟及結盟的國家關係。而從普魯士的 建國背景中可知其係以陸軍為中心及克勞塞維茨之「戰爭論」為其當代戰略略理 論的發展基礎〔註五〕，因而在思想訓練上亦較各國多居於優勢與領先的地位〔 註六〕。但環境上先天的劣勢，俾斯麥深知日耳曼的建國背景缺乏海洋的觀念， 故他努力地以外交手段去平衡英國的海上優勢，以使英國相信，海洋與殖民地的 威脅來自法國與蘇俄而非德國。如此德國除可鞏固其既有的利益外，更不必以強 大的海軍與英國在海上爭霸。 貳、德國的地理位置與海軍戰略 德國位處歐洲中部，東鄰波蘭、捷克，南接奧地利、瑞士，西界荷蘭、比利時、 盧森堡、法國，北與丹麥相連並臨北海和波羅的海。從地理上分析英國有海洋的 保護，俄國有巨大的地理空間可做為侵略者的緩衝，義大利有阿爾卑斯山做為屏 障，法國也有三面是面對著海洋和衰弱的西班牙〔註七〕，只有德國是四面八方 都暴露在侵略的威脅下，而德國欲進出大西洋的重要交通孔道，僅有英吉利海峽 與北海兩處，但此二處重要的海上運輸要道卻不是德國所擁有；而其有利的條件 是能控制波羅的海及靠近本土的北海沿岸的淺水處之防禦，這些利點再加上當時 的武器如水雷、潛水艇等，使得英國欲以近接封鎖變的不可能。所以北海就成為 英、德雙方相互角逐的區域(如圖一)。 當1888年德皇威廉二世登基後，在受馬漢海權思想的影響下，相信普魯士必須向 海外發展才能擠身於世界列強，於是召返當時駐青島的鐵畢茲(AdmIral von Tir pitz)膺任海軍部長，鐵畢茲並說服德皇要建立一支以英國為假想敵之艦隊，以確 保德國海外利益及威望，並於1900年11月14日強佔中國膠州灣，也獲得一處遠東 的優良海軍基地；同時著手開始為德國海軍建立一套基本的戰術與戰略思想，於 是著名的第九號「軍種備忘錄」(Service Memorandum NO.IX)就開始發酵並快速 成長，其重要思想有(一)必須爭取「制海權」始能獲得海戰的成功，不能依賴巡 洋艦戰爭(Cruiser Warfare)或任何其他手段。(二)交戰雙方必須擊敗對方始能獲 得「制海權」，海戰應對敵方海岸發動戰略攻勢，戰略守勢將使交戰國陷入一種 非常困難而全無希望的地位。(三)要貫徹戰略上的攻勢，必須較敵具1/3的優勢〔 註八〕。1898年德國國會為保障德皇的擴張政策，通過了一個決議案(即第一次海 軍法案)，決定擴充德國海軍，在其附帶的說明中明白指出：「這種大海軍的目的 ，是要使最偉大的海權國家，都不敢向它挑戰，否則就必須使其自己的優勢有受 到破壞的危險」。德國海軍雖然快速的成長，但龐大的艦隊對德國在政治、經濟 、外交及軍事上都造成了包袱；所以當鐵畢茲發覺無論任何方法都不能獲得對英 國艦隊1/3的優勢時，鐵畢茲於1900年6月20日第二次海軍法案提出了「風險理論 」(Risk Fleet)做為強辯：「德國必須有一個強大的艦隊，保護海外貿易與殖民 地。但德國海軍不可能對任何敵人都具優勢。因此德國海軍的實力，只須使最強 的海軍，要毀滅他都須付出極高的代價，代價之高將損及其世界海軍的地位，於 是只要想到這種風險，即是已產生嚇阻作用」〔註九〕。事實上德國海軍艦隊無 論在戰艦、巡洋艦、魚雷艇甚至在造艦能力上，以及在數量上均無法超越英國而 居於劣勢，即令遂行決戰，除主力戰艦外，同時英國仍可以第二線兵力維持對德 國的封鎖，故避免決戰、維持戰力，當時就形成德國海軍的一個共識。因此自19 14年8月以後，德國海軍(戰)戰略的目的，即是先藉水雷之佈放，削弱英國艦隊實 力，以將兵力比之差距逐漸縮小，並設法誘使英國艦隊因追擊而落入其陷阱後， 再藉兵力集結與地理環境，對敵形成局部優勢而予以殲滅之，因此，決戰的理論 雖然存在，但主戰兵力已淪為誘敵之用，而非主動邀擊，很明顯地看出德國海軍 「主動決戰」的觀念已被消極之「避戰」與「陣地」所取代。 參、英國的地理位置與海軍戰略 英國位處歐亞大陸西側邊陲地帶的中型海島國家，「英國」全名為大不列顛及北 愛爾蘭聯合王國(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 d)，雖然與歐洲大陸有英吉利海峽阻隔，海峽最窄處的多佛海峽亦寬達20浬，控 制北歐與大西洋往返交通；英國的自然資源以煤、鐵為主，尤其以煤田的面積廣 大，分布普遍，且多接近海岸，運輸極為便利。鐵礦的蘊藏量雖不算豐富，但足 供國內所需。 在伊麗莎白統治時的英國，伴隨著新航路的發現，以及海外殖民地與殖民利益的 顯現，英國經濟快速的成長，伴隨而來的是軍事力量的增強，英國亦利用其政治 、地理上接近海洋的優勢，快速的自歐洲國際舞台竄起。十五世紀中期，百年戰 爭與玫瑰戰爭結束後的英國，面臨的雖是政治動亂造成貿易的衰退，農業的不景 氣使人民生活痛苦。當1485年亨利七世登基後，由於他採行避免戰爭的發生的政 策，並且陸續與丹麥、尼德蘭(荷蘭)，法國、西班牙締結貿易條約，以增加關稅 、維持地方的效忠，並發展對外船運以鼓勵海軍來確保國土的利益。尤其他鼓勵 子民在「東方、西方以及北方的海洋」之外，尋找未知的土地，引發了國民積極 向外發展的企圖，將英國帶入一個全新的境界，而在1651年克倫威爾(Cromwell) 制定航海法案，此法案之中最重要的一項是除了貨物出產國家的船隻以外，只許 英國船裝運貨物到英國去〔註十〕；明顯地對荷蘭運輸商業予以直接的打擊，更 嚴重威脅荷蘭賴以維生的海上貿易，雙方為爭奪海洋的控制權，也引發長期的海 上競爭；其中較為著名的「3日戰鬥」(Three-Days Battle)(或稱Battle of Por tland，波特蘭海戰)發生於1653年2月28日，此海戰開啟英國海軍的新紀元，並正 式走向海上霸權。另自1689-1815年的英法長期戰爭中，又以1798年5月19日法國 自土倫(Toulon)出發，會合來自熱那亞(Genoa)、科西嘉(Corsica)等處之艦隊， 計400餘艘，運部隊3萬餘名向亞歷山大(Alexandrcix)前進，至8月1日為納爾遜( Nelson)率領之艦隊在尼羅河口外羅塞他(Rosetta)淺水處擊敗(史稱尼羅河海戰) ；及在1805年10 月21日特拉法加(Trafalgar)海戰獲得勝利，奠定英國世界霸權的基礎，使得法國 無法跨越英吉利海峽，雖然全法國人民支持政府，但因缺乏優勢海軍，致登陸英 國無法實現〔註十一〕，直到拿破崙戰爭失敗，使英國人認清了海權的價值，知 道贏得戰爭的工具就是拿破崙大軍團所不能擊敗的不列顛艦隊〔註十二〕，亦贏 得大西洋與地中海之制海權。並在爾後的百年間，海洋不僅提供英國巨大的利益 外，更為其在安全上天然的屏障，在軍事上英國已無海上的對手存在，這樣地情 形下，英國擁有當時世界最強大的海軍、最多的殖民地與最大的貿易。所以他們 決定在全球保持一個戰略基地網控制世界的海上航路。到了十九世紀末期英國已 具有世界的海洋支配地位，以及各個殖民地與海洋控制。這種由基地與殖民地， 殖民地與殖民地藉由海洋通路形成之貿易網路，亦是美國海權學者馬漢研究海洋 與國家興衰影響的藍本，另從戰爭中可確定英國戰略的四個中心理論： 一、海權強國可能在海上被陸上強權國家打敗，做為一個海權國家，英國必須在 海上打敗法國，並協助其盟國在陸上打敗法國〔註十三〕。 二、在海洋作戰上，攻勢乃是較強的形式〔註十四〕。 三、一個主要的陸權國家如果具有海權國家必要的資源，就有潛能在霸權爭奪中 取勝〔註十五〕。 四、在長期的霸權鬥爭中，海權一方常較為有利〔註十六〕。 由於英國地理條件上屬海島型的海權國家，如果歐洲大陸的陸權國家爭奪了霸權 ，即威脅到英國的獨立與安全，因此，基於國家利益而言，對歐洲盟國的支援與 承諾及控制海上交通，就成為英國戰略發展的目標。 1889年英國正式採取並宣佈「兩強標準」(Two Power Standard)，那就是說英國 海軍所應保持的實力是能以對抗其次的兩個海洋國家的聯合實力為標準〔註十七 〕。在面對鐵畢茲主導下德國海軍的擴建，1902年英國海軍總司令薛爾彭在其備 忘錄中指出：「以其有限之航續距離和狹隘之船艙設備足可推測德國新艦隊係企 圖在北海方面活動，再依德國艦隊之構成看來，決非以法國或俄國為未來之作戰 對象，而純粹以英德海戰為目標。〔註十八〕」因此德國艦隊的成長，已迅速地 對英國本土安全構成日益嚴重的威脅，迫使當時的英國海軍參謀總長費雪爵士（ Sir John Fisher），不得不把英國戰鬥艦隊大部往北海之斯卡帕夫羅（Scapa F low）基地集中以封鎖德國海軍順利進出北海與大西洋。因此對英國而言，制海權 的維持比擊敗德國艦隊為重要，而能夠持續維持對德國的封鎖，除可阻止德軍入 侵英國本土外，更可保護英國海上交通線之安全，故英國在無必勝的情況下，不 會貿然與德國海軍進行決 戰。 肆、日德蘭海戰 當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英國大艦隊不曾進入海姑蘭灣而讓德國公海艦隊有向 其反擊的機會，這使德國海軍的整個戰略瀕臨破產，並暴露出鐵畢茲政策中的基 本錯誤〔註十九〕；同時因為地理及數量上之劣勢，德國海軍也發現在防禦上無 法向英國發起攻擊，更無法攻擊對方的交通線，反之英國卻能從遙遠的斯卡帕夫 羅基地，毫無威脅的阻礙其對外的交通。因此，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德國海 軍亟企圖將戰爭的恐怖投入英國本土，乃以艦隊對英國東海岸實施打了就跑的突 擊，並在英方基地附近海域布雷，此舉除可將英國艦隊拘束於英倫三島外，如此 英國海軍之兵力有分割之虞，也利於德國在其他地區的海上戰鬥，以及延伸陸上 作戰之陣地與伏擊觀念的戰術作為；此外謠傳英國人為了保護其海岸免受突擊的 威脅，已經分散其艦隊，致使德國海軍認為是一機不可失的機會〔註二十〕。 1916年春，德國對凡爾登地區的攻勢呈現滯著狀態，復因英國海上封鎖而有窒息 之壓迫，遂企圖突擊英國海岸，造成一次海上勝利，借此鼓舞低迷的士氣。而英 國方面，由於迫切獲得與俄國間更直接的交通線，並為緩和國內不滿情緒，乃計 畫掃蕩北海、波羅的海，以吸引德國海軍出海並進行決戰；由於雙方均採積極之 行動，導致了1916年5月下旬英、德爆發著名的「日德蘭海戰」(Battle of Jutl and)，此海戰係屬近代海戰戰史中一場大規模海戰，英、德雙方共集結各式艦艇 計279艘。該海戰德國人亦稱斯卡格拉克(The Battle of Skagerrak )海戰。是第 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規模最大的一次海戰，也是海軍歷史上戰鬥艦大編隊作戰的最 後一次海戰，從而結束了以戰鬥艦為主力的海戰史。 1916年1月，德國海軍對大海艦隊司令部進行了調整，任命薛爾海軍上將(Admira l Reinhard von Scheer)為艦隊司令。薛爾一到任，就著手制定對英國艦隊實施 主動突擊的作戰計畫，企圖先以少數戰鬥艦和巡洋艦襲擊英國海岸，誘使部分英 國艦隊出海來對抗，先進入其潛艦之陷阱，以能削弱艦隊實力，然後集中德國大 海艦隊主力進行決戰，澈底消滅英國主力艦隊。為實現這一目的，薛爾集結了部 分戰艦，用了4個月的時間，執行偷襲和騷擾英國的計畫，終因天氣的惡劣，及潛 艦續航力之考量，遂放棄此一計畫。在另一方面的英國艦隊司令傑立柯認為英國 海軍應確保數量上的優勢，此觀點亦為其選擇交戰的條件，在他的文件中顯示如 下：「德方已經顯示對潛艇、水雷及魚雷實施作戰的倚重，不論其努力方式為何 ，勢必在未來的艦隊作戰中盡量使用這些武器，尤其在這些方面他們確實佔有優 勢，因此我們必須考慮敵方以前述武器向我們攻擊時的戰術對策……，例如敵方 作戰艦隊在我方艦隊迫近時轉向退卻，我認為他們的企圖是引誘我軍進入其雷區 或潛艇埋伏之處，我們決不能讓敵人如願以償。我特別期望諸位長官注意此點， 因為我方將採取的行動可能被視為避戰，或是不能如預期的迫使敵人與我交戰。 〔註二一〕」 5月30日夜，雙方艦隊開始出動，薛爾改命令希佩爾海軍中將(Rear Admiral Hip per)率領5艘戰鬥巡洋艦、5艘輕巡洋艦和30艘驅逐艦，組成偵察與佯動部隊並向 挪威海岸行動，期借突擊行動以引誘英國艦隊出港。薛爾(Scheer)則親率大海艦 隊主力，由21艘戰鬥艦、6艘輕巡洋艦和31艘驅逐艦，隱藏在希佩爾部隊之後方5 0浬處，伺機準備殲擊英國主力艦隊。英國海軍主力艦隊司令約翰•傑立科上將( Sir John Jellicoe)根據掌握的德國海軍情報，亦擬定其作戰方案，決定由海軍 中將貝蒂(Sir David Beatty)率領4艘戰鬥艦、6艘戰鬥巡洋艦、14艘輕巡洋艦和 27艘驅逐艦組成之部隊【含依凡湯瑪斯(Hugh Evan Thomas)之4艘無畏級艦】，先 迎戰來襲的希佩爾艦隊，俟薛爾率領的主力出現時再予誘敵；傑立科則親率由24 艘戰鬥艦、4艘戰鬥巡洋艦、20艘巡洋艦和50艘驅逐艦組成的艦隊主力，對德艦隊 實施夾擊，藉以形成優勢並對德國大海艦隊予以圍殲，如圖二：英德雙方預想交 戰圖，雙方兵力如附表。 然而，薛爾卻無法料到，他自認為嚴密的作戰計畫，早就經由無線電而被英國海 軍譯密偵知。其為1914年8月，俄國在芬蘭灣口擊沉德國「馬德堡」(Magbebrg)輕 巡洋艦後，俄國潛水員在德國軍艦殘骸裡，意外發現了一份德國海軍的密碼本和 旗語手冊，並將其提供給英國海軍統帥部，使英國海軍能輕而易舉地破譯了德國 海軍的無線電密碼，準確地掌握了德國海軍的行蹤。同時傑立科亦率艦隊向東航 行指向挪威海岸，並會合傑南門(Jerram)；另貝蒂率領艦隊亦駛離羅賽思港(Ros yth)，朝向傑立科艦隊後方69浬處待命。此刻英德雙方海軍軍艦大致分為四群， 一齊在北海中角逐，兩支龐大的海上艦隊互相不知對方行蹤，卻以近似碰撞的航 向前進，如圖三。 第一階段：向南航行(參考西洋全史，作者自繪) 5月31日1445時貝蒂派出水上飛機偵察德軍動態(此為海戰史上艦隊作戰首次運用 空中兵力實施偵察)，發現並確認為希佩爾所率之船隊後，雙方即開始交戰，此時 兵力對比6：5(依凡湯瑪斯尾隨在10浬後)，貝蒂自認為優勢，但英艦隊前後距離 10浬呈分離之勢；相形之下在兵力方面，德艦隊則較為集中，且德軍在軍艦裝甲 、砲術及彈頭的火藥較英艦隊為佳，德海軍暫時獲得優勢，雙方亦曾接近至5,00 0碼處，1642時貝蒂為避免與優勢之德軍作戰，遂轉向北航行，除採避戰原則外， 亦可將德軍引入傑立科之主力所在，如圖四。 第二階段：向北航行(參考西洋全史，作者自繪) 於是雙方採併航方式相互追擊，在交戰中英艦艇獅號(Lion)、不倦(Indegatigab le)相繼中彈，隨後瑪莉皇后(Queen Mary)亦中彈沉沒。1710時至1737時貝蒂之支 隊與希佩爾及薛爾仍激烈交戰，斯時傑立科的海上主力也進入戰場。1800時貝蒂 與傑立科部隊迅速接近，傑立科經研判後認為希佩爾係德軍主力，即展開行動， 希佩爾在遭遇夾擊之不利情況下，遂轉向脫離戰場。1830時雙方主力交戰，此時 視界對德軍不利，無法有效還擊，同時薛爾身處煙霧之中，雖可看見砲擊時的火 光，但無法對英軍主力所在位置作出正確判斷，實施海戰史上有名的「向後迴轉 」旋向東航進，企圖以攻勢行動達到撤離戰場之目的，雙方主力再次接觸；此時 德國艦隊正位於傑立柯集中火網射擊之下，薛爾乃利用煙幕和驅逐艦魚雷攻擊為 掩護，以分隊為單位轉向西行駛，進而放棄原有的優勢，如圖五： 第三階段：主力艦隊行動：1.英艦隊六路展開接敵2.英艦隊對德艦隊交戰中佔T頂 有利位置3.高潮，英艦隊再度佔T頂有利位置4.英艦隊轉向航行(參考西洋全史， 作者自繪) 傑立柯面對此一情況，無意使自己被誘入尾追的作戰中，並未再予追擊，另決定 駛往賀恩礁(Horn Reef)，準備天明後再行戰鬥，並於2100時完成夜航編隊及部署 ，同時向南航行；德艦隊亦以賀恩礁為目標，薛爾意圖突破英艦隊之部署，進入 德國雷區以獲得防禦的支援，但傑立柯向南移動之距離較薛爾之預期要大，此刻 德國艦隊之航向又再度通過英艦隊編隊的尾部，在混亂的夜戰中，穿越英軍之屏 衛，如圖六。 第四階段：夜航(參考西洋全史，作者自繪) 又由於傑立柯之部隊過於分散且未能充分掌握德軍位置與部署，無積極之作為， 乃放棄追擊，向北航行返航，日德蘭海戰結束。此戰，英國艦隊共損失戰鬥巡洋 艦3艘，裝甲巡洋艦3艘、驅逐艦8艘，共11.5萬噸，傷亡6,097人；德國艦隊共損 失戰鬥巡洋艦1艘、舊戰艦1艘、輕巡洋艦4艘，驅逐艦5艘，共6.1萬噸，傷亡2,5 45人〔註二二〕。英國艦隊雖然比德國艦隊損失多了近一倍，但鞏固了在北海海 域的霸主地位，德國因無法打破英國人的封鎖，大海艦隊成了名存實亡的艦隊， 也未再出海作戰，導致德國逐漸朝向潛艇作戰的發展。 伍、關鍵缺失 一、政策理論的矛盾 戰爭獲勝之原因，不論在政策、戰略、戰術、戰鬥及戰技上，均要使敵方能違犯 錯誤較多而獲致，因此戰場是最容易滋生錯誤的場所〔註二三〕，而且戰鬥更伴 隨著作戰人員茫然的恐懼感，亦因為此種不可預測性必然會產生混亂。檢視此海 戰若以克勞塞維茨之觀點言「戰爭不僅是一種政策的行動，且還是一種政策工具 ，一種政治活動，使用其他手段(工具)的延續〔註二四〕。因此戰爭為達到目的 的手段，對於手段的考慮，決不可與目的相脫離。另漢尼拔(Hannibal，西元前2 47-183)於羅馬境內連續發動戰役，企圖裂解羅馬聯盟，但於坎尼會戰後，其弟馬 構涅帶著羅馬士兵的金戒指回到迦太基，欲以戰果，期望獲得迦太基的補給；在 迦太基的元老議場內，大家面對堆積如山的金戒指，不禁譁然，但反對者哈農的 質疑為：拉丁民族、拉丁殖民城市或支持羅馬的殖民城市有哪些因為漢尼拔的戰 果而輸誠或脫離？反之，羅馬依舊強大，即建議與羅馬提出談和，而漢尼拔仍如 戰前一般無法獲得迦太基的奧援。在本次海戰中錯誤是在敵我互動間所引發，在 互動下造成不同的政治與軍事效應；海戰的結果顯示，在數量上雙方互有減少， 但實質上並未改變戰前雙方態勢，英國仍守住北海通往大西洋的重要通道，德國 海軍艦隊亦同戰前一般侷限在北海活動；英德雙方遂行戰爭之意義中，攻守勢已 非重要因素，但已充分說明此次海戰並未達到德國期望的政治目的。 二、制海與建軍的矛盾 英德兩國均體認制海權的獲得與爭取為雙方國家利益之所在，制海權的獲得與爭 取依賴艦隊決戰，為唯一的途徑。因此，在日德蘭海戰前，無論在裝備改進或是 在編制訓練上，均不惜花費巨資建造和編組龐大的戰鬥艦艦隊，以能在決戰中殲 滅敵主力艦隊為達成戰爭目的的指導與手段。但從海戰過程中顯示雙方雖有企圖 ，但缺乏積極之精神，亙作戰全程雙方均以誘敵與伏擊的戰術觀念，缺乏創新； 因此，建造巨大之戰鬥艦卻未能如戰前雙方所預想一般，尤以德海軍艦隊為甚。 而鐵畢茲主張之建軍理論及爾後之「風險理論」與德海軍艦隊的指導，三者均有 矛盾之處。 三、目標失敗 指揮官過分慎重拒絕夜戰，導致戰果有限，尤以決心不足，缺乏主動及奮發充沛 的攻擊精神與旺盛之企圖。從雙方之指導與作為分析，英國艦隊指揮官傑立柯考 量德國魚雷及潛艦威脅，始終未能掌握有利戰機予以打擊，戰前英國海軍本來佔 有客觀優勢和先機之利，繼而又在主力交戰時畏首畏尾，放棄追擊敵的有利戰機 ﹔最後在夜戰中的決心和魄力未能顯現其意圖，使得德軍有機會突破封鎖，返回 基地。 四、戰場情報作為缺乏 軍隊以作戰為主，作戰之目的在求勝，而求勝之道在明敵，所以情資的掌握為制 敵機先之首要。以戰史經過來論，英德雙方對於敵方位置及動態較無積極之作為 與判斷，如敵位置、部署、動態及優劣點均厥如，導致在戰術上，全程僵硬缺乏 變化，致無法發揮艦隊的優勢、機動、速度及用兵的彈性，其主要因素即為情資 不確定。 陸、啟示 一、歷史指出獲得軍事勝利，就其本身而言，即存有一種暗示一個國家在戰後的 前途會較戰前為佳。故戰爭的目的係以反映當時之政策及符合國家利益與安全為 前提，而軍事力量的組織則是反映當代生活環境、背景，戰略、戰術及後勤之原 則有賴於政治科技和經濟因素等決定。所以一切戰略計畫，藉由戰爭方式而遂行 者，皆應以落實於戰術的結果為驗證。戰爭更不應局限在固定的一種手段與方式 ，而要隨戰場環境作適宜的調整。從軍事的觀點回顧此次海戰，德國欲進入大西 洋的背景與目的已昭然若揭，但未能詳細評估其在海洋之航運與武裝的台相互配 合，一廂情願的擬定其海軍發展計畫，且缺乏適當的指導於海上用兵方面，完全 忽略地理條件與數量上的劣勢，終無法突破英國海上的封鎖與凡爾登的膠著。另 一方面防禦雖是較強的戰爭形式但卻達不到積極目標，所以攻擊具有其必要性， 反觀英國方面雖具有地理條件與數量的優勢，但全程少有積極之作為主動與攻勢 的精神不足，難以營造一場會戰，最終的結果仍為舊有現狀的保持而以。 二、機會不會完全偏袒敵我任何一方，如何將眼前的機會，視為一個生機或一個 威脅？必須隨時捉住並利用每一次機會。不論戰鬥的種類、本質、或層級如何， 戰鬥本身展現了兩種不同，但卻又互補的形式：即攻擊與防禦，攻擊展現打擊力 ，透過攻擊的行動，可壓迫對方，迫使敵人屈服於我之意志。另一方面，防禦展 現抵抗力，即保存和維護自己的存在，通常具消極的意義，因此要獲致戰果就應 保有反擊能力；因此審查戰場全般能力之培養、靈活的指揮運用、臨機獨斷，方 能創造決戰時空之戰力優勢。 三、戰爭中的每個行動，都籠罩在未知的氣氛中，這就是所謂「戰爭的迷霧」。 無所不在的未知特性，在戰場上以各種形式出現，如對敵情不明、對四周環境認 識不清、混亂、甚至對於自己處於有利的情況仍不自知。為使自我評估勝算的機 率提昇，並深刻體認影響實際戰爭結果最大因素，通常是不在我們事先所計算的 ，因此，尋求與掌握戰場的透明度，及制定一套簡單靈活的作戰計畫，擬定應變 計畫，培養部屬臨機應變的創造能力進而主導戰爭的遂行。 柒、結語 美國的海權學者馬漢及蘇聯前海軍總司令高西柯夫均一致認為，國家的海權不僅 仰賴海軍實力，它更必須將海洋視為資源運用的地方，以充分發展經濟，健全完 整的經濟亦保障國家生存與支持國防能力的發展。因此，依馬漢海軍戰略論之海 軍作戰原則─集中而言，英德戰前態勢，德國海軍艦隊在防禦來自海上的攻擊較 為有利，但卻缺乏直接通往大西洋之基地與出口，僅能維持在北海與波羅的海上 之兵力迅速集中。在面對優勢之英國海軍艦隊欲以風險理論及逐次削弱英海軍實 力後，期能獲致行動自由再與決戰，因此「決戰」對於德國海軍而言，實際上變 成了一切理想和願望的終點，原因在缺乏正確指導、主動的精神及適當的作為下 其本身也就成為終點。從目標的達成而論，此行動是無較具體之結果，因為海上 的封鎖造成的經濟壓力，仍未解除，更無法藉由海戰的勝利有效舒緩陸戰的僵持 ，只將德國逐漸推向失敗的邊緣。 戰略為戰力的全般指導，戰術則為其直接應用(Strategy is the Comprehensive Direction of Power；Tactics is its Immediate Application)，因此戰略不 僅是一種行動指導(Direction of Action)，也必須考慮敵方所可能採取各種不同 的對抗行動(Counter-Actions)，也就變成一種控制手段〔註二五〕(A Means of Control)，所以國家安全、利益必須要與國家戰略緊密結合，才能有效制定國家 及建設發展方向，進而與軍事戰略銜接，而落實於野戰戰略及戰術上，所以戰略 及戰術的思考要能不斷的創新，期能適應新環境與威脅。本次海戰雖以戲劇性的 落幕，但回顧戰爭發生之背景、環境、及過程都曾有關鍵缺失之處，即以現代戰 爭的眼光來看，仍是值得再三品味。 〔註釋〕 註一：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有 限公司，頁7。 註二：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有 限公司，頁7 註三：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有 限公司，頁15。 註四：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有 限公司，頁2。 註五：富勒著，鈕先鍾譯，「西洋世界軍事史(卷三上)」，麥田出版，台北市， 頁143。 註六：Herbert Rosinski著，鈕先鍾譯，「海軍思想的發展」，國防部史政編譯 局譯印，台北市，頁95。 註七：富勒著，鈕先鍾譯，「西洋世界軍事史(卷三上)」，麥田出版，台北市， 頁24。 註八：Herbert Rosinski著，鈕先鍾譯，「海軍思想的發展」，國防部史政編譯 局譯印，台北市，頁72。 註九：Herbert Rosinski著，鈕先鍾譯，「海軍思想的發展」，國防部史政編譯 局譯印，台北市，頁73。 註十：「海權史」，海軍總司令部印，台北市，頁109。 註十一：鄭學稼著，「拿破崙傳」，黎明文化事業公司，台北市，頁180。 註十二：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 有限公司，頁198。 註十三：「海權與戰略」，海軍學術月刊社發行，台北市，頁147-148。 註十四：「海權與戰略」，海軍學術月刊社發行，台北市，頁147。 註十五：「海權與戰略」，海軍學術月刊社發行，台北市，頁147。 註十六：「海權與戰略」，海軍學術月刊社發行，台北市，頁148。 註十七：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 有限公司，頁200。 註十八：日軍對華作戰紀要叢書，戰前之大本營海軍部，大本營海軍部(一)(原書 名大本營海軍部、聯合艦隊(1)，日本防衛廳防衛研修所戰史室，昭和49年9月(1 974年)出版，朝雲新聞社)吳玉貴譯，國防部史政編譯局譯印，台北市，頁124。 註十九：Herbert Rosinski著，鈕先鍾譯，「海軍思想的發展」，國防部史政編 譯局譯印，台北市，頁75。 註二十：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 有限公司，頁413。 註二一：Sea Power-A Naval History,原著者：E.B,Porter W.Nimitz海權史，海 軍學術月刊社發行，台北市，頁20-21。 註二二：鈕先鍾，「西洋全史(十五)第一次大戰」，台北市，燕京文化事業股份 有限公司，頁419。 註二三：「軍事錯誤(Military Errors of World War Two)」，原著者：Kennet h Macksey，國防部史政編譯室譯印，台北市，頁3。 註二四：「戰爭論」，三軍大學印，台北市，頁129。 註二五：原著者Herbert Rosinski，「戰略新思維」、「戰爭、戰略與海權」， 海軍學術月刊譯印，台北市，頁5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