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海戰精神戰力之研究
卜耀宗
提　　要：
一、戰爭並非是解決爭端之有效或唯一選項，但若輕忽戰爭的預防與準備，即無法排除戰爭的可能性。當前兩岸關係發展雖然產生新的變化，但「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在國防戰備與心防上仍不可鬆懈，須具備憂患意識。
二、軍隊戰力區分為「有形戰力」與「無形(精神)戰力」，「精神戰力」是結合了軍人信念、袍澤情誼、抗敵意志、戰技體力和英勇行為，而融合昇華的一種內聚力量，是構成戰鬥力的重要因素。
三、本研究從「九二海戰」戰史中「精神戰力」之面向，探討參戰艦艇官兵勤訓精練、以寡擊眾與險中求勝之旺盛士氣，反制共軍封鎖，維持金門運補，殊值傳承與效法，則為本研究之主要目的。
關鍵詞：戰爭預防、九二海戰、精神戰力
壹、海戰背景及經過概述
一、海戰背景概要
「九二海戰」係以運用艦砲、魚雷或機砲等武器為主之傳統海戰形態，與現代化海戰視距外飛彈作戰相較，不可同日而語。故須依賴靈活之指揮、編隊與戰術運動，搶佔有利位置發揚火力，本著精良訓練、高昂之戰鬥士氣，在艦長指揮下，克服體能的負荷與傷亡的恐懼，在惡浪中與敵戰鬥。海上動態、不確定與風浪瞬息萬變的作戰環境，缺乏屏障與掩護，為官兵身、心、意志力與訓練之嚴峻考驗。本研究從艦艇部隊任務特性、海戰環境與精神戰力發揚等面向，探討「九二海戰」之戰役背景及經過概要，闡述艦隊官兵以少勝多，展現英勇作戰與不畏犧牲、保衛國家情操之輝煌戰史，藉以砥礪軍人武德，強化精神戰力，堅定愛國信念。「九二海戰」背景分析：
(一)經過概要
民國47年9月2日凌晨發生的「九二海戰」，為「八二三戰役」期間最激烈的一次海戰。時任國防部長之俞大維先生的戰略指導為：「瞭解全局，掌握重點、穩定前線、控制海峽、把握重點、加強備戰。〔註一〕」；時任參謀總長之王叔銘上將，對海軍之戰略指導為：「完成由台、澎本島到各外島間的海上運補及護航措施，以維護海上交通的安全，並擔任海峽、大陸東南沿海、各外島附近地區海上偵察巡邏，實施對中共航運的阻截及封鎖，並加強海戰的準備，以及選定金門地區可能補給搶灘之地點，以利於運補的進行及安全。〔註二〕」；時任海軍「六二部隊」指揮官黎玉璽中將的作戰指導則為：「海上作戰瞬息萬變，依當時之『黎明作戰計畫』部署，賦予各支隊任務，授權戰地指揮官依計畫全權指揮，攻擊支隊兵力保持機動，並瞰制共軍北方艦隊活動，及視情況與必要時支援南北區支隊之作戰。〔註三〕」兵力運用採高、低搭配、彈性分工、相互策應之原則。海軍「六二特遣隊」其主要任務在擔任對大陸沿海地區，自三都澳起至鎮海角間台灣海峽之海上巡弋，依情況對以外海域，實施威力搜索，封鎖東南沿海交通，監視及阻截、摧毀敵軍船艦，擊破其進犯企圖，維護台灣海峽及金、馬外島之安全。並適時支援我金、馬守軍之作戰〔註四〕。
「九二海戰」的作戰主軸為「交通線」的維護，以及為確保金門交通線之順暢，而衍生之「制空權」與「制海權」之激烈爭奪；海軍造船廠修護人員不畏艱難，徹夜搶修戰損艦艇，維持艦艇高度妥善率以應戰之精神，可謂是無名英雄。金門之軍需補給，有95％係取自海運，8月23日之前，各類補給品，每月平均消耗量為一萬兩千噸，砲戰之後，因彈藥及軍品消耗增加，約需一萬五千噸左右，此一龐大物資需要量之供應，成為砲戰期間內海軍之主要任務，對金門駐軍之心理穩定與士氣激勵助益甚大〔註五〕。為突破共軍砲兵火網封鎖，海軍艦艇與陸戰隊LVT兩棲戰車部隊，在敵火下挺進突破封鎖，為金門島上軍民運送民生物資計110,716噸，人員13,600員〔註六〕；其中最為重要的戰略物資運補，即屬執行「鴻運」計畫〔註七〕、「閃電」計畫〔註八〕、「轟雷」等作戰計畫〔註九〕。
(二)地理形勢
金門島屬三面受敵包圍之形勢，僅南部面對料羅灣可供運補，因此海軍運補與護航艦艇即成為敵首要之攻擊目標(如圖一)〔註十〕：
「九二海戰」就交通線、作戰指揮、觀通、岸砲支援，及海、空軍兵力增援之便利與安全性等因素分析，屬「敵近我遠」、「敵眾我寡」之態勢。共軍魚雷快艇，擅於利用地形作掩護，趁夜暗伺機而動，發動奇襲戰術，突襲我護航及運補艦艇，而以民國54年8月6日發生之「八六海戰」，「劍門」、「章江」二艦遭共軍魚雷快艇擊沉之損失最為慘重〔註十一〕。
共軍發動「八二三戰役」前，其海軍主力，由上海陸續移泊舟山地區，為秘密增援福建海軍，另由舟山經由鐵路運輸魚雷快艇12艘到廈門。中共海軍在其東海艦隊司令員陶勇指揮下，集中各型戰艦53艘、魚雷快艇55艘、高速砲艇3艘，約占其海軍各型艦艇之半數，準備攻擊我海軍以取得金門當面之制海權〔註十二〕。
(三)敵我兵力對比
民國47年7月下旬，共軍為配合其犯臺行動，將其海軍主力嘯聚舟山一帶，並於福建平潭增設指揮機構，調整閩海指揮系統，沙埕、三都澳、廈門一帶，魚雷快艇及快速砲艦數量均顯著增加，活動日趨頻繁。我海軍於8月上旬即奉命進入戰鬥戰備狀況，積極部署準備隨時迎戰〔註十三〕。海軍則策定由「六二特遣部隊」負責海上作戰〔註十四〕，納編各型艦艇32艘，由海軍副總司令黎玉璽中將擔任指揮官，下轄支隊編組及任務(如表一)〔註十五〕：
「九二海戰」時，艦隊兵力以南巡護航支隊「江字級」戰艦與中型登陸艦為主；噸位大、火力強之「太字號」主戰艦艇，任攻擊支隊，部署於基隆海域，以阻敵艦隊南下增援；共軍則以魚雷快艇、輕型砲艇為主要兵力，採取「以快制慢」戰術。
「九二海戰」期間，共軍魚雷快艇與砲艇多採夜戰、奇襲戰術，突擊我運補及護航船團〔註十六〕：
中共建國以來，其海軍建設的理論依據，皆源自蘇聯；當時蘇聯海軍的思想主流是所謂的「海軍舊式學派」，把海軍定位為陸軍的作戰支援體系。因此，中共海軍在1950年建立後，很自然地在戰略思想和技術裝備方面，都深受蘇聯舊式學派的「小艦隊」、「小戰爭」理論發展而來的「沿岸型海軍」體制〔註十七〕。因此，中共海軍初建時期優先發展結構簡單、造價低之艦艇，先期於1950年代接收蘇聯援助之魚雷快艇，後續則自行研製各型艦艇，以落實其「飛、潛、快」政策。魚雷快艇具速度快、運動靈活、隱密性高之優點，其缺點為耐波性與防護力較差，然所攜魚雷對艦艇殺傷力大，其性能與諸元(如表二)：
(四)海戰戰果與美方態度
1.兩岸歷次海戰戰果
在中共海軍初建的1950年前後，我國海軍陸續獲得美國援助之陽字號、太字號、江字號等戰艦，在執行對大陸之關閉政策，或主動攻擊中共船艦，與擔任海南、舟山、大陳等大規模撤退的護航任務，均扮演重要角色。1950年代雖有太平、洞庭等艦遇襲沉沒之憾事，但在海峽對抗之中，我國海軍仍能維持優勢。尤以「八二三砲戰」期間，不論「九二海戰」沱江艦之奮勇迎敵，以及其他船艦之不斷運補金門，均使中共意圖犯臺之野心無法得逞〔註十八〕。我海軍在「八二四海戰」、「八二七海戰」及「九二海戰」三次海戰中，共擊沉共軍魚雷快艇8艘、擊傷5艘，而僅損失軍租商船1艘(臺生輪)、受創1艘(中海艦)；「八二七海戰」則重創敵1艘(研判沉沒)，我方無損失；「九二海戰」中更擊沉中共魚雷快艇8艘、大型砲艇2艘、擊傷砲艇2艘，我方則受重創1艘(沱江艦)、輕傷1艘(維源艦)。總計三次海戰結果，共軍損失26艘艦艇，使中共納編的海軍艦艇至少損失三分之一〔註十九〕。
2.美方態度
「八二三戰役」期間，曾任臺灣協防司令的美國海軍中將史慕德(V/Adm Roland Nesbit Smoot)於退役後，接受美國海軍研究學院季勤(Etta Belle Kitchen)中校專訪時指出：「這種突發的情況，使我們想到《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其中明文規定，假如對外島的任何攻擊危及台灣本島的安全，我們即應協助對外島的防禦。反之，我們只能提供意見及後勤支援，而非直接的軍事行動〔註二十〕。我們對他們的運補船團給予必要的護航，但嚴令我們的船艦或飛機不得向大陸射擊。〔註二一〕」美國當時在戰略上採取模糊的宣示，然在作戰指導上十分明確，除「轟雷」計畫執行時曾要求參與護航美軍驅逐艦，在發現中共魚雷快艇時，即展開協同攻擊外，其餘各次護航作業均嚴格要求不得主動攻擊〔註二二〕。
二、「九二海戰」作戰經過
「九二海戰」艦隊之主力為「江字號」，此型戰艦官兵，曾參與多次海戰，其性能諸元(如表三)〔註二三〕：
海軍執行外島運補護航、偵巡及海上截擊作戰之兵力，均優先考量由噸位不到四百噸的PC「江字級」輕型戰艦擔綱，組成南巡與北巡支隊，可說是「小艦立大功」。其主要考量在於就歷次與中共海軍魚雷快艇遭遇的經驗與檢討中發現，此型艦艇所配置之3吋艦砲，不但射速較快且配合「近發引信」(VT)彈的運用，對魚雷快艇反制能力較佳，另因該型艦艇吃水淺、目標小、具備運動靈活等優點，亦可減少被魚雷命中的機會，此外，該型艦艇亦為當時海軍少數具有反潛能力，在可用艦艇不足情況下，實為當時最佳之選擇〔註二四〕。參與「九二海戰」之沱江軍艦(如圖二)〔註二六〕，依據海軍總部統計自民國43年至54年間，我海軍與共軍爆發之九次重要海戰中，沱江軍艦共計參與了三次，即：「閩江口」、金門「八二四」與「九二」料羅灣海戰。
兩岸軍事對峙期間，海軍艦艇經常深入敵海域執行偵巡、護航與護送特戰人員等任務，面臨多重威脅，因此官兵須維持高度之「臨戰」狀態，建立「出海即視同作戰」之觀念。艦艇的空間狹小，以「江字號」僅375噸重之戰艦，其生活環境簡陋，淡水受管制，副食品保鮮不易；加上服勤與駐防任務時間長，任務負荷較重，戰鬥壓力與敵情威脅大，遭遇惡劣天候時耐波性不足，官兵服勤時須面臨高度之身、心壓力，任務之辛勞可見一斑。海軍艦隊在戰鬥中成長茁壯，自民國43年至54年間，在復興基地時期海軍參與歷次重要戰役(如表四)〔註二七〕作戰海域(如圖三)〔註二八〕。
民國47年8月24日，海軍「中海」(LST-201)等數艘運補艦執行運補金門任務，正在泊地搶灘下卸物資之際，突遭共軍岸砲猛烈射擊，撤離時又遭魚雷快艇8艘及YP砲艇9艘圍攻，情況甚為危急，此時在附近巡弋之沱江等艦立即趕往支援，加入戰鬥，先後擊沉共軍魚雷快艇8艘、傷5艘，此役為「八二四海戰」，是「九二海戰」之前奏。數日後，於9月2日晨零時34分，海軍南區支隊由支隊長姚道義上校率隊，抵金門料羅灣執行重要掩護任務，維源、柳江等艦突遭共軍魚雷快艇攻擊，雙方接戰近至百碼，戰鬥極為慘烈，同時，另方面沱江艦完成接送人員任務，轉向保護美堅登陸艦〔註二九〕，而遭共軍砲艇及魚雷快艇圍攻，爆發激烈戰鬥，沱江艦長劉溢川少校率全艦官兵，負傷不退、犧牲奮戰，全部戰鬥至02時38分擊潰共軍艦艇，南區支隊全隊會合止，歷時兩小時，共擊沉共軍魚雷快艇8艘，大型砲艇2艘、另擊傷砲艇2艘，戰果至為輝煌〔註三十〕。「九二海戰」敵我雙方海戰態勢、兵力部署與作戰經過(如圖四)。
此役，沱江軍艦亦中彈累累，機艙進水，失去動力，且有下沉之虞，後經「維源」、「柳江」兩艦(如圖五、六)〔註三一〕合力拖救及趕來支援之美軍拖救艦協助下，始脫離戰場，此為「九二海戰」經過之始末。
此役大捷後，參謀總長王叔銘上將即致電祝捷，並親頒有功官兵勳獎，該艦亦獲頒團體褒狀一軸與榮譽旗。沱江軍艦在「九二海戰」時受創嚴重，拖返澎湖海軍第二造船廠後經多次勘驗，均認為已無法再修復，乃於民國47年11月1日奉國防部令核定除役〔註三二〕。「九二海戰」戰鬥時，沱江軍艦中彈70餘發，水下各艙幾乎近半進水，全支隊官兵陣亡11員〔註三三〕，傷25員，共擊沉共軍魚雷快艇8艘、大型砲艇2艘〔註三四〕。沱江軍艦戰鬥後全艦官兵傷亡過半，失去動力，彈痕累累(如圖七)〔註三五〕，並在友艦協助下拖返馬公基地，充分展現相互支援之團隊精神。先總統　蔣公亦以：「海軍沱江軍艦47年9月2日，金門料羅灣海戰忠勇果敢、以寡擊眾特著戰功。」為由，頒發沱江軍艦海榮字第壹號榮譽旗乙面；參謀總長彭孟緝上將所頒沱江軍艦「勛績詞」則以：「海軍六二特遣部隊，南區巡邏支隊，為我海軍訓練精良之優秀部隊，自去年『八二三』砲戰開始，經常巡弋金門附近海面，迭殲敵艦，斬獲甚夥。9月2日，於金門料羅灣海戰之役，共軍艦艇大隊進犯，該部隊奮勇迎擊，一舉擊沉共軍魚雷快艇8艘，大型砲艇2艘，重傷2艘。尤以所屬沱江軍艦不顧共軍艦艇包圍，單艦深入重圍，敵我兵力懸殊，全艦官兵，在艦長劉溢川少校指揮下，浴血奮戰，擊沉共軍艦艇5艘，戰果輝煌。該艦亦在彈雨中遭敵砲擊重傷，洞穿大小砲孔70餘處，仍能堅毅沉著勇敢應戰，終於克服艱險，獲致最後勝利，發揚我海軍『以寡擊眾』及『不棄船』之優良傳統精神。此種忠勇果敢事蹟，實為近代海戰史上所罕見，中外交譽，彌足嘉許。〔註三六〕」
貳、「九二海戰」之影響
「八二三臺海戰役」是世界近代戰史上少見的近岸島嶼作戰，國軍作戰即便掌握制空權、制海權，但未達到能對金門充分的運補，即無勝利可言〔註三七〕。經「八二四」、「九二」等主要海戰後，共軍閩海軍主力，已被我艦隊擊潰，殘餘不敢出擾，或從事大規模戰鬥，而我海上運補源源不絕，實歸功於海軍健兒英勇奮戰所致〔註三八〕。「九二海戰」勝利後，我海軍掌握了臺海制海權，共軍對我運補各外島艦艇並不構成干擾，維持駐軍之持續戰力；此外，亦激勵了軍民士氣，更遏阻了共軍武力犯台灣企圖，維持國家數十年之安定發展環境。
參、精神戰力研析
「精神戰力」植基於官兵內在力量，屬「無形戰力」。《中華民國97年之國防報告書》中，有關「精神戰力」闡述：「精神戰力」為作戰致勝之重要因素，亦為國軍建軍以來屢破強敵之光榮傳統，依據，國軍教戰總則第五條的說明，「精神戰力」包含了「思想」、「武德」、「武藝」三項，簡言之，「精神戰力」是結合了軍人信念、袍澤情誼、抗敵意志、戰技體力和英勇行為，而融合昇華的一種內聚力量，是構成戰鬥力的重要因素，更是「無形戰力」的綜合展現〔註三九〕。《海軍作戰要綱》亦指出：「精神戰力為我革命戰法之決勝因素。蓋戰場上常為情況不明、恐怖、危險、疲勞與匱乏等狀況交織，惟賴我軍人發揮智慧、勇氣與堅強意志諸精神以克服之。我官兵必須堅定信仰，砥礪武德，精進武藝，惟精神戰力凌駕敵人，始可發揮有形戰力於極致，以寡克眾〔註四十〕。」我國首次出版之《四年期國防總檢討》(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所提出之國軍「整體精神戰力」願景，係以「堅定國家認同、培養堅貞氣節、塑造高尚品德、嚴明軍隊風紀、凝聚部隊團結、反制敵人心戰、鞏固決勝戰志、建構全民國防」為目標，建立一支具備強固精神戰力的精悍國軍，成為社會穩定的基石，並結合全民防為整體力量，確保國家安全〔註四一〕。
「九二海戰」參戰官兵所憑藉的即是精良之訓練、高度之愛國意識與精神戰力，充分發揮協同作戰精神，不畏犧牲，而終能獲得勝利。我海軍於「八二三會戰」台海戰役中，在「以寡擊眾」、「冒險犯難」、「同舟共濟」與「互助合作」四方面的具體表現，使我海軍優良的傳統精神發揮到極致，在國民革命的奮鬥史中，海軍的台海精神與陸軍的黃埔精神、空軍的筧橋精神相互輝映〔註四二〕。
軍隊「無形(精神)戰力」的建立，須經長期努力累積而成，為官兵之共同責任。若組織或領導階層疏於經營或重視不足，領導統御之偏失，官兵的漠視，則「無形戰力」將逐步流失。因缺乏「三信心」而導致部隊軍紀渙散、向心力不足，將直接影響有形戰力。部隊精神戰力植基於官兵之思想信仰、單位之使命、優質的組織文化與風氣，並尊重光榮歷史之傳承；此外，亦與領導統御風格、官兵(眷屬)之福利照顧、軍事專業倫理之深化、人事獎懲的公平性、士氣之維護與激勵、榮譽感之提升、良好之內部管理等措施相關，因此軍隊在重視「有形戰力」時，亦應格外注重精神戰力之激勵與培養。軍隊「有形戰力」的落實與發揚，須依賴「無形戰力」來支撐與落實，亦具有提升與擴大「有形戰力」的效能。
強固之精神戰力與高昂士氣並非一蹴可幾，亦非單靠戰時軍律軍法所能約束成形，必須要有平時長時間的培養與孕育。在講求高科技戰爭的同時，無形戰力的力量，仍舊不可偏廢或忽視〔註四三〕。「九二海戰」中，沱江軍艦在艦長劉溢川少校指揮下，與友艦分進合擊，不畏犧牲，英勇作戰，以寡擊眾，所憑藉者為高昂之戰鬥士氣，發揮精神戰力至極致，官兵前仆後繼、負傷不退，終於獲得最後勝利。
肆、對未來戰爭的啟示
一、指揮官的卓越指揮
指揮官沉著與卓越的指揮，為勝負之關鍵因素。「九二海戰」期間，海上作戰指揮官(支隊長)與艦長的指揮、戰術運用與決策、友軍的支援合作，為勝敗之關鍵。「九二海戰」當時南巡支隊長姚道義上校，率屬艦維源、柳江與沱江三艦，執行美堅艦金門運補護航任務時，遭遇敵艦艇突襲時之指揮、戰術運用、兵力調度、優先擊滅目標之選擇等，均有賴優異之戰術素養與指揮，下達適切之決心，以及卓越之戰術運動與火力發揚，指揮各艦與敵艦戰鬥。沱江軍艦遭遇共軍數倍之艦艇突襲，為確保美堅軍艦安全，艦長率官兵英勇應戰，發揚了以少勝多、以弱敵強的戰鬥意志，不畏犧牲、勇猛頑強之奮戰精神，以生命與鮮血獲得光榮的勝利。時任海軍六二部隊指揮官的黎玉璽中將，對「八二四」、「九二」兩次主要海戰之評論：「南區支隊之隊長姚道義上校，在不到十天中，以其卓越的才能，指揮兩次重大戰役，肅清頑敵，大獲全勝；不但振奮了全軍士氣，改變觀念，更使料羅灣海面從此無共軍蹤跡，奠定了今後金門安全運補的根基。〔註四四〕」因此，指揮官的培養尤顯重要，發揚同舟一命的戰鬥意志，是戰力發揮的重要因素之一；指揮官的本職學能與素養、人格特質、領導統御，是否具堅毅之意志，率官兵與敵艦拼搏，激發高昂之戰鬥士氣，實為海戰致勝之關鍵，須賴平時紮實之訓練及培養形塑。
二、重視艦艇之部門組合訓練
艦艇是一個機動性高、分工細密與高度相互依賴配合之獨立戰鬥體，必須整體與同步運作，始能發揮戰力。現代化戰爭是「無戰不聯」，各軍、兵種或不同部門須相互支援合作，始能發揮相乘之戰力。海上作戰環境複雜、變化多端，須在平時之組合操演中建立默契，持嚴謹的態度，以累積戰鬥經驗，因此，「訓練是官兵最大的福利」這句話，對艦艇官兵而言尤其貼切。此外，艦艇因空間狹窄以及戰鬥時面臨高度之身、心壓力與恐懼，官兵須保持穩定之心理狀態與高昂之士氣，落實「人安」、「物安」、「航安」與「風險(危機)管理」。
三、強化精神戰力的培養
軍隊戰力可區分「有形戰力」與「無形戰力」。「有形戰力」為武器裝備與訓練是否精良，或後勤補給與維修能量之優劣，屬於「硬體建設」；「無形戰力」則屬領導統御、人員之精神、士氣、戰鬥意志與求勝的決心等範圍，屬於「軟體建設」，須依賴優異之領導統御，良好之管理，並「內化」於官士兵之思想、日常生活、工作訓練、部隊風氣之中同步培養，建立優質之組織文化，形成正向之部隊風氣而凝聚而成。艦艇若缺乏高素質官兵操作及維護，則無法發揮其功能，戰力將受限制，故艦隊官兵須重視無形(精神)戰力之培養，將二者充分結合。
我國《四年期國防總檢討》中，國軍整體精神戰力之願景，以「堅定國家認同、培養堅貞氣節、塑造高尚品德、嚴明軍隊風紀、凝聚部隊團結、反制敵人心戰、鞏固決勝戰志、建構全民國防」為目標，建立一支具備強固精神戰力的精悍國軍，成為社會穩定的基石〔註四五〕。海軍作戰要綱01008條「決勝因素」則述明：「武力戰戰力由精神(無形)戰力及物質(有形)戰力綜合而成；前者為思想、武德與武藝，端賴平時教育、訓練以培養之；後者為武器裝備，顯示於部隊之偵蒐力、打擊力、機動力、補充力與指通力，必須不斷更新，以保持其超敵水準；惟精神戰力能支配物質戰力，且可補物質戰力之不足，乃為武力戰之決勝因素」〔註四六〕。
四、全民意志之凝聚與支持
身處全球化時代，國家之間互動頻繁，國家安全的維繫愈益不易，舉凡軍事、政治、經濟、社會心理的因素都可能衝擊到國家的生存與發展。因此，現在談國家安全，皆強調「綜合性安全觀」(Comprehensive Security)中「全民國防」的理念〔註四七〕。國防預算來自於全民之納稅，國防事務無法自外於社會，須受民意之監督與支持，發揮軍民合作精神。例如，民國43年海軍「太平軍艦」遭共軍魚雷快艇擊沉後，當時國人曾經發起之「獻艦復仇」捐獻運動〔註四八〕，以及民國67年底美國與我國斷交，國人發起捐獻空軍之F-5E型戰鬥機，成立「自強中隊」，以及海軍FAB飛彈快艇，對鼓舞軍心士氣助益甚大。
五、發揚攻擊與相互支援精神
現代戰爭重視三軍聯合作戰、各兵種之協同作戰與相互支援，建立團隊精神與戰鬥默契，以克敵制勝。海上作戰並無有利之地形、地物可供利用，同時海上作戰的攻擊目標是敵人的船艦，不是操縱船艦的人員，船沉了艦上的人員就難以生存。因此，對海上作戰而言，攻擊敵人船艦就是最佳防禦，必須要發揮攻擊精神〔註四九〕。「九二海戰」南巡支隊面臨多艘次快艇圍攻時，運補艦美堅艦仍能夠毫髮無傷，全身而退；沱江軍艦能夠安然拖返澎湖，一方面有賴南巡支隊各艦平日勤訓苦練的反快艇戰術成果，另一方面則要歸功於各艦能夠合作無間、彼此信賴與相互支援，充分發揮團隊精神〔註五十〕。
伍、結語
軍隊的精神戰力是需要長期經營、傳承與卓越的領導，始能歷久彌新。軍事科技發展雖然日新月異，然武器裝備並非是勝利之唯一要素，因此，在講求武器裝備現代化的同時，精神戰力的培養亦須與日精進，建立軍隊的核心價值觀。因此「重視訓練」、「重實質不重表面」、「重團結避分化」，要「求好而不討好」，「務實而不務虛」，認真面對本身的問題與不足之處，建立強固之「精神戰力」，專注於戰訓本務工作。
註一：《八二三砲戰勝利三○年紀念文集》，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台北：國防部，民國77年8月23日)，頁53。
註二：同註一，頁56。
註三：〈黎玉璽將軍訪問記〉，《八二三砲戰勝利三○年紀念文集》，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台北：國防部民國77年8月23日)，頁76。
註四：《八二三台海戰役》，國防部軍務局編印，民國87年6月30日，頁10。
註五：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八二三戰役文獻專輯》，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南投縣：民國83年8月)，頁1205。
註六：徐為中等編註，《高級中學國防通識教材－第二章823砲戰》，(泰宇出版公司)，頁90。
註七：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八二三戰役文獻專輯》，(南投縣：民國83年8月)，頁1206。為維護艦船及人員安全，以海軍LST中字號登陸艦裝載陸戰隊LVT兩棲登陸車(可載3噸物資)、LCM登陸小艇(可載20噸物資)，於距岸3浬處泛水登陸卸載。
註八：「閃電計畫」係以美字號登陸艦，須冒敵猛烈火砲射擊下作業，在低潮時登陸卸載。
註九：海軍總部發行專刊，《七海雄風》，慶祝建國六○週年，頁111。「轟雷」計畫為運用海軍LCU合字號登陸艇(合昇、合茂、合川三艇)載運美援之8英吋砲，由太康艦率韓江、東江、柳江三艦，護航LSD登陸艦載運合字號抵金門後搶灘，再由拖引車將8吋砲拖引上岸。
註十：引用自：http://images.google.com/imgres?imgurl=http://www2.tku.edu.tw/~tahx/shows/kinmen/pic/mapkm-1.jpg&imgrefurl=
            http//www2.tku.edu.tw/~tahx/shows/kinmen/&h=213&w=360&sz=15&hl=zh-TW&start=1&tbnid=ezOWr_VKETQK4M:&t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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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十一：王蜀寧，〈八六海戰評析〉，《海軍學術雙月刊》，第42卷，第6期，民國97年12月1日，頁36-39。「八六海戰」為民國54年8月5日凌晨6時，海軍巡防第二艦隊司令胡嘉恆少將，率「劍門」(PCE-45)、「章江」(PC-118)兩艦，組成「海嘯特遣支隊」離左營港，執行「海嘯一號作戰」任務，於23:00時按計畫行動卸下成功隊膠舟1艘及工作人員7人，隨即率章江艦於指定航線開始巡弋，監視附近海域情態，8月6日0150劍門艦發現兄弟嶼正南12浬附近，敵快速目標4個，小型目標6個，當即攻擊，並於03:20發出緊急空援申請，要求擊毀該批目標，自0150-0415止，兩艦與敵艦艇激戰三次，章江艦先中雷沉沒，於8月6日0500天將亮時，劍門艦復遭共軍艦艇8艘攻擊爆發激戰，空軍F-100型戰機4架於06:35始自屏東機場起飛前往支援劍門艦，於0712飛抵戰場時，該艦已於0530中敵魚雷沉沒，兩艦共擊沉敵艦艇3艘、擊傷2艘。總計「八六海戰」，我海軍劍門、章江兩艦沉沒，軍官22員、士官兵179員，除生還4人外均全部損失，可謂慘重。引用自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劉廣凱將軍報國憶往》，台北市，民國83年1月。
註十二：黎玉璽著，〈八二三金門會戰海軍作戰實錄〉，《八二三台海戰役》，國防部軍務局發行，民國74年，頁113。
註十三：黎玉璽，〈八二三金門會戰海軍作戰時錄〉，《八二三台海戰役》，(台北市：國防部軍務局發行，民國74年)，頁31。
註十四：《碧海丹心忠義情－六二特遣部隊的故事》，海軍司令部發行，民國94年1月，頁19。民國45年7月1日，「海軍62特遣部隊指揮部」正式編成運作，由副總司令黎玉璽少將兼任(民國54年3月16日改為專任)首任指揮官，並奉先總統　蔣公核示：「62特遣部隊指揮部直屬海軍總司令部，與艦隊指揮部平行，然其作戰指揮權之行使，應以海軍副總司令名義行之，不宜以62特遣部隊指揮官名義指揮所屬艦隊作戰」。在編組上，62特遣部隊下轄機動攻擊、北區巡邏、南區巡邏、水雷、運輸及後勤等六個支隊，各支隊均為任務編組，任務結束後解編歸建。
註十五：楊晨光，〈八二三台海戰役海軍作戰〉，《軍事史評論》，第15期，(台北市：國防部史編局發行，民國97年6月)，頁171。
註十六：引用自網路：http://www.google.com.tw/search?hl=zh-TW&q=%E9%AD%9A%E9%9B%B7%E5%BF%AB%E8%8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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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十七：蔣復華，〈研析中共海軍戰略〉，《海軍學術雙月刊》，第42卷，第6期，民國97年12月1日，頁88。
註十八：張力，〈回顧中國海軍發展〉專文，刊登於民國89年9月號《勝利之光》。
註十九：張力、韓祥麟、何燿光、陳孝惇等撰稿，海軍總司令部編輯，《海軍艦隊發展史(二)》，(台北市：國防部史編局，民國90年10月30日)，頁1141-1142。
註二十：《八二三砲戰勝利三○年紀念文集》，(台北市：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民國77年8月23日)，頁6。
註二一：同上註，頁8。
註二二：何燿光，〈從國際關係理論檢視八二三砲戰及期間海軍作為之影響〉，《中華軍史學會會刊》，第4期，民國87年12月，頁147。
註二三：引用自：http://60.250.180.26/taiwan/4203.html。
註二四：張力、韓祥麟、何燿光、陳孝惇等撰稿，《海軍艦隊發展史(二)》，海軍總司令部編輯，(台北市：國防部史編局，民國90年10月30日)，頁1140-1141。
註二五：「維源軍艦」原名為「永興軍艦」，海軍為紀念海軍艦長陸維源上校忠貞不屈，遭潛伏之共黨份子殺害為國犧牲之愛國精神而更名。
註二六：引用自：http://zh.wikipedia.org/wiki/%E6%96%99%E7%BE%85%E7%81%A3%E6%B5%B7%E6%88%B0。
註二七：海軍司令部網站：http://navy.mnd.gov.tw/Print.aspx?cnid=860&p=10154&Level=2。
註二八：資料引用自國防大學海軍指參學院參考資料。
註二九：引用自：http://60.250.180.26/taiwan/4304-7.html。
註三十：《八二三砲戰勝利三○年紀念文集》，(台北市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民國77年8月23日)，頁32。
註三一：引用自：http://homepage.ntu.edu.tw/~yingshao/pc104.htm；http://60.250.180.26/taiwan/4203-24.html
註三二：引用自《老軍艦的故事－同舟共濟、薪火相傳》，(海軍總司令部發行，民國91年11月)，頁73。
註三三：「九二海戰」沱江艦陣亡官兵：中尉軍醫官陳科榮追晉上尉、文書上士鄭權追晉三等士官長、信號上士朱容追晉三等士官長、信號中士張靜追晉上士、信號上等兵林錫欽追晉下士、理髮一兵董榮源追晉上等兵、槍帆一等兵蔡東福追晉上等兵、張玉才追晉上等兵、劉忠義追晉下士、輪機一兵陳志強追晉上等兵、槍帆二兵周心欽追晉一等兵。
註三四：黎玉璽著，《八二三金門會戰海軍作戰實錄》，國防部軍務局發行，頁27。
註三五：資料來源：http://museumold.mnd.gov.tw/hall_41_07.htm。
註三六：《緬懷九二台海戰役五○週年紀念專輯》，(台北市：海軍司令部發行，民國97年8月)，頁75。
註三七：《軍事史評論》，第15期，(國防部史編局發行，民國97年6月)，頁183。
註三八：《八二三砲戰勝利三○年紀念文集》，(台北市：國防部史政編譯局編印，民國77年8月23日)，頁56。
註三九：《中華民國97年國防報告書》，(台北市：國防部編印，民國97年)，頁183。
註四十：《海軍作戰要綱》，(台北市：海軍總司令部印頒，民國89年12月)，頁2。
註四一：《中華民國四年期國防總檢討》(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台北市：國防部出版，民國98年3月)，頁99。
註四二：黎玉璽著，《八二三金門會戰海軍作戰實錄》，國防部軍務局發行，民國74年，頁81
註四三：王蜀寧，〈九二海岸回顧與體認〉，《海軍學術雙月刊》，第42卷，第4期，民國97年8月1日，頁56。
註四四：黎玉璽著，《八二三金門會戰海軍作戰實錄》，國防部軍務局發行，民國74年4月，頁28。
註四五：《中華民國四年期國防總檢討》，國防部發行，民國98年，頁99。
註四六：《海軍作戰要綱》，(台北市：海軍司令部發行，民國98年12月)，頁1-2。
註四七：陳子平，〈全民國防意涵演進與國家安全〉，《全民國防與國家安全之剖析》，(八德市，國防大學出版，民國97年8月)，頁15。
註四八：鍾堅著，《驚濤駭浪中戰備航行-海軍艦艇誌》，蘭寧利導讀，麥田出版社發行，2003年，頁76。太平艦遇襲沉沒後，在國內掀起了「獻艦復仇」運動，青年學子的從軍熱亦達到最高潮；全體國人捐助的獻金，我海軍用以添購了兩艘日製魚雷快艇，分別命名為「復仇艇」(PT-511)與「雪恥艇」(PT-512)。
註四九：王蜀寧，〈九二海戰回顧與體認〉，《海軍學術雙月刊》，第42卷，第4期，民國97年8月1日，頁55。
註五十：同上註，頁56。